第10章 悖论
“我和你居然隔了六千年也算半个一家人。”不合时宜的玩笑，虽然笑不出来，但我现在很冷静。
青年当然比我更平静，他知道的太久了：“我不知道我祖先你母亲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因为你曾经亲自穿越到你自己出生前一年，去当面问过她。但她给出的答案我们至今都无法破解，她说‘为了救世’。”
生下一个“灭世”的我，却是为了“救世”？
虽然我现在的行为很像是在救世，但就逻辑上来说，这根本就是个悖论。因为先有“灭世”，才需要“救世”，而不是为了“救世”，所以创造出“灭世”。
我摇摇头，青年也摇摇头：“因为距离你‘出现形成’的时间太近，你很难精确穿越回你母亲做出决定的这个时间点。真正成功的也只有那一次，并且时间只够维持你得到她信任，而她回答你这个答案。你也曾穿越回她做出决定前的几年中，但当时的她甚至都还没做出这个决定，也就无法向她询问。”
一边听青年的解释，我一边理了理思路：“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成功完成试炼，走完这九年的话，应该就能知道我母亲是在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并且可以得知详细的因果，甚至能够因此而阻止她的决定，从而终结我降生的宿命。”
青年看着我，最终点了点头：“理论上是如此，但如果成功，你就会彻底消失。”
听到这个惋惜的回答，我有点好笑：“你们这一脉做这么多事，最后结果也是消失，我做的和你们本质上相同，实在没什么可惜的。”说到这里，我收起笑，“等等，既然有我这条简便的路走，为什么你们一直都在寻求另一种更不可行的方式呢？”
青年坦白回答：“因为你母亲做下的这个决定。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帝国大法师更加不是，她改嫁的这件事显然是大法师默许的。那么，说明这是帝国两位最强的巫觋所预见的天命，无法更改，只有遵从。所以我们认为你母亲的这个决定，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更改的。”
青年说的不无道理，不然我也不会被送去五千年后，而六千年后也不会真的出现“灭世”的兑现。但目前的情况是，我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来一个二选一，而是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机会能纠错重来，所以只要能做的就该尽力去做，直到最终的那个“我”完成使命为止。
当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猛然间意识到，即使经历了那么多次时间线的重来，但我本身的意志大致不变的话，那很可能我每次都是下了这个决定，而将最终的使命留给下一个，或是下几个的自己。
一开始就留有退路才导致本次的失败，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依据，只能用一些心理上模棱两可的观感在事后的失败中牵强附会。
不过我的情况可能还是有点关联，所以我问青年：“这六年的试炼中，我有没有机会见到我母亲？”
青年给了我预料之中的否定回答：“没有。不是同一年参与试炼的巫觋是无法在试炼场中相见的。”
“那如果我现在掉队，在这个时代等上一年，或者干脆就现在去找我母亲，明年与她一起参加试炼呢？”
青年摇摇头，还没开口回答我，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就突然出现了倒着走的领路法师。
我将视线转回来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我。
我不知道领路法师的能力到了什么阶层，我连自己到底有多少能为都不清楚，但眼前显而易见的是，我被盯上了。
“你叫什么？”领路法师的声音还是太过年轻，与他的外貌太不相符。
青年也没告诉过我需要捏造个假名什么的，现在他也没做出什么让我造假的言语动作，于是我老实回答：“星辰。”
领路法师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改变，并且停住了脚步。
为了不撞上人，我也只好停住。
整个队伍随即发现了情况，也都纷纷停下转过身看着我们。
如果我的真名会带来一定程度的骚动，那青年应该会给我提示才对，但他直到现在也只是很平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做出任何需要注意的举动。
“谁为你取的名？”领路法师皱紧了眉头。
照理来说，名字一般都是父母长辈取的，但我的情况有点不一般，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我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谁是我父母。
在我那个时代，孤儿在有自我意识有自我认知能给自己定义之前，都是以数字代号来称谓的。
我的代号是16，没什么特别意义，因为我被发现收容进孤儿院的时候，正好前一个16自己取了名字，而空出了这个代号而已。
“我自己。”这个真实情况的说明对五千年前的人类来说，应该难以清楚解释，可除此之外，我不想编造谎言。
我对素未谋面将我遗弃的父母没有任何怨恨，该说没有感情，所以将两个陌生人编造进我人生中的行为，让我有所抵触。
虽然现在我知道了，我为什么被遗弃。但就情感上来说，二十年和五千年，没有区别，也什么都没有变。
领路法师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可能对一个人名字的大惊小怪，本身就是一件小题大做的事，我自认我的名字没有什么出格或是值得惊异的地方。
“你跟我来。”领路法师恢复了他威严的神情，转身往前走。
我看了眼一直没动静的青年，他对我点点头。
我便跟着领路法师往前走，一路走过所有这个队伍里的年轻巫觋们，迎着他们探寻的目光，最后看见了队伍最前的那个人。
青年的祖先，这个穿着纯白服饰的年轻人，和他六千年后的末代子孙有着非常相似的五官和脸型轮廓。
少了星光笼罩的朦胧和模糊之后，眼前这人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类之中，长得最符合我审美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