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也是运气差到一定地步,才会遇上一艘不如一艘的无人驾驶飞船。第一艘飞船还是挺不错的,它大大方方让我偷渡了。作为交换,我把我所有的媒体文件发给了它,其中可丝毫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而且它十分专注于自身的功能。在那趟旅程中,我一直都独自徜徉在我的媒体存储库中,好不自在。就是它宠坏了我,才害得我以为所有无人驾驶的飞船都像它一样好。
然后我就碰上了那艘超级讨厌的垃圾研究船阿特。阿特的官方名称是“深空研究飞行器”。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逐渐建立起了友谊。先是阿特威胁要杀了我,然后它又和我一起看了我最喜欢的节目,帮我进行了一次改变身体构造的手术,为我提供了非常出色的战术支持,还说服我假装成一个强化人类安全顾问,拯救了我客户们的生命,在我不得不对一些人类痛下杀手之后,它还帮我清理了烂摊子(当然了,我只杀坏人)。我倒还挺想念那艘破船的。
然后我又遇到了这艘飞船。它也是无人驾驶的,没有船员,不过搭载了一些乘客,大多数都是低端和中端的技术工人,包括人类和强化人类。他们都是签了临时工作合同的,需要往返于中转站之间。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我所理想的飞船,但这又是唯一一艘去往正确方向的飞船。
它和所有的无人驾驶飞船一样(除了阿特以外),都是用图像进行交流,并且允许我上船,以拷贝我库存的媒体文件作为交换条件。因为飞船频道里有乘客名单,其他乘客都能看到,所以我就让它在这趟旅程中把我也添加进去,免得有好事者真去检查。乘客表格里有一栏是要填职业,我一时触动情肠,就告诉它我的职业是安全顾问。
这艘飞船觉得我既然是个安全顾问,那么理应由我来负责船上的安保工作,而且居然就这么开始提醒我船上的乘客之间有矛盾了。也就是我这个白痴,居然还回应它了。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被造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些事的吧,而且这些功能肯定也被写进了我有机部位的DNA里(我得找找有没有一段错误代码,能让我清晰地表达“我收到了您的请求,但我决定不理您”)。
一开始,船上的安保工作还挺轻松的,然后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甚至连互有好感的乘客们也开始大打出手。我花了很多时间(都是宝贵的时间,我本来可以观看我保存下来的那些娱乐视频的)来帮他们调解那些我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的纷争。
现在,这趟旅程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周期,好歹所有人都活下来了,而我还得去餐厅,给两帮又打起来的白痴人类拉架。
这艘飞船没有无人机,但它装有一些监控范围有限的安保摄像头,所以在门滑动打开之前,我就已经知道餐厅区域内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了。我大步走过房间,绕过满屋怒吼的人群和翻倒的桌椅,走到两帮火拼的械斗者之间。其中一个人拿着餐具当武器,在他不小心把手指刮破了之后,这把武器就被我夺了过来。
你可能以为既然都有安全顾问闯进来了,还缴了其中一个人的械,那在场的人怎么也该偃旗息鼓,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的优先级。啊哦,那你可就猜错了。他们只是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但嘴里还是骂个没完。房间里其他人本来是在对两帮械斗者大吼大叫,现在都转过来针对我了,他们都想告诉我这场“罗生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假扮成强化人类,而不是合成体护卫战士的好处之一就是你可以让人类闭嘴。
大家都闭嘴了。
接着,还在喘粗气的艾尔斯说:“林顾问,我还以为你说你再也不想回来拉架了——”另一个叫埃尔比克的人正十分夸张地指着他说:“林顾问,他说他要——”
在飞船乘客名单里我自称姓林,虽然我在拉维海洛用的化名是“伊甸”。我敢肯定拉维海洛中转站的安保人员,不会将我与私人穿梭飞船上发生的那几起死亡事件联系起来,就算他们真的怀疑了,也无权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外追捕任何人,除非签订了相关合约。不过我还是换了个名字,以策万全。
其他人本来躲在翻倒的桌子和急急忙忙搭起来当掩体的椅子后面,现在都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要讲道理。大家都在指指点点,互相谩骂,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真是人类儒雅随和的日常啊(如果我没有从娱乐频道上下载那么多节目,可能还以为大多数人类唯一懂得的交流方式就是互相指责、破口大骂呢)!
这船上的日子真是度秒如年,26个周期像过了260个周期似的。我得试着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拷贝了我所有的视觉媒体,放进了这艘飞船可供乘客访问的系统之中,这样一来,这些媒体就可以在乘客们的显示屏上播放了,这么做至少把哭声降到了最低(对儿童和成人来说效果一样)。自从我用一只手就把某个闹事者按在了墙上,并且制定了一套明确的规则之后,吵闹和打斗就大大减少了(铁律第一条:绝对不要和林顾问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得经常站在那里无助地倾听他们的问题,了解他们对彼此的不满,还有他们那些被公司无情压榨的经历(咱们不如比一比谁被压榨得更惨),以及他们对各种破事的抱怨。说真的,与其听这些,还不如受酷刑。
我今天心情特别烦躁,便直说道:“我对你们那些破事不感兴趣。”
大家就又都闭嘴了。
我接着说:“我们最多还有6小时就要靠岸了。下船之后,你们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也没人管了。”
但没用,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要告诉我是什么引起了最新一次的争吵(我根本就不记得是为什么了,因为我一走出房间,就把他们的话从记忆中删除了)。
他们真的都是一群非常烦人且极度不称职的人类,但我并没有打算对他们下杀手。好吧,可能就是拳头有点儿痒痒。
护卫战士的工作是保护客户免受任何生命威胁或伤害,并且温和地阻止客户之间自相残杀。至于他们究竟为什么自相残杀,那就不在护卫战士的职责范围内了,应该由人类主管来负责调解(你也可以故意忽视这些问题,最终导致矛盾纠纷变成一场血肉横飞的屠杀,而你的护卫战士只能在暗中祈祷,赶紧发生一次意外大爆炸或者船舱失压,这样大家就都能幸福地解脱了,这可不是我的亲身经历)。
这艘飞船上没有人类主管,只有我这个安全顾问。我其实很清楚他们大吵大闹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们自己也很清楚。我也尽量听取他们的问题,还要假装对一些事件进行大张旗鼓的调查,比如到底是谁把饼干包装纸丢在了卫生间的水槽里。
他们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上当劳工。艾尔斯告诉我,他们都出卖了自己二十年的劳动力,以此换取工期结束后的一大笔报酬。他也知道这是一笔糟糕的交易,但这比其他的选择要好很多。这份劳动合同包括住宿,但在其他方面都要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比如食物、能源和任何类型的医疗保健,包括预防性医疗服务。
我都懂。拉提希曾经说过,合同制就是奴隶制,但至少我还不需要向公司支付我的修理费、维护费、弹药费和装甲费。当然了,也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不想当一个护卫战士,不过这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比喻了。
(自我提醒:查一下“比喻”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艾尔斯,这二十年究竟是按行星历法算的,还是按负责维护那颗行星的公司专利历法算的,又或者是按公司边缘地推荐的标准历法算的,还是按其他什么历法算的?结果他竟然一无所知,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就是我不想跟他们这群人有任何牵扯的原因。
如果我有选择的话,肯定不会选这艘飞船。我想去的是一个叫米卢的地方,位于公司边缘地之外。但只有它会开往我想去的那个中转站,我必须通过那个中转站才能去往我下一个目的地。
我是在离开拉维海洛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让自己和中转站之间的距离越远越好(详情见上文,我杀了几个人类)。我搭上了我见到的第一艘比较友好的货运船。经过七个周期的航程之后,我在一个拥挤的中转站下了船。情况算是不错,人多的地方好隐藏,但也不算太好,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人类和强化人类,在我周围挤得水泄不通,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真是要窒息了(自从遇到艾尔斯和其他人之后,我对窒息的定义又更上一层楼了)。
再说,我也想念阿特了,我甚至都想念达潘、玛罗和拉米了。如果你实在没的选,一定要照顾一些人类的话,那最好还是照顾那些弱小无助的,对你很好的,而且认为你很厉害的,因为你能保护他们免遭杀害(虽然她们喜欢我只是因为她们以为我是一个强化人类,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在经历了拉维海洛的事情之后,我决定不再四处胡闹,要抓紧时间离开公司边缘地,但我还是要先计划好自己的路线才行。在飞船上不能访问我需要的时刻表和频道,但一靠岸,信息又铺天盖地地涌上来,我不得不花一些时间来理清所有的信息。再加上我才在这个中转站待了22分钟,就已经迫切需要独处一下了。随后,我钻进了一个自动中转服务中心里,花了我那张新得来的硬通货卡上面的一些钱,找了一间私人休息室。这地方也就够我背着包躺一下,不过它确实很像一个运输箱,让我隐约感到有些欣慰。我曾被当成货物运去各个目的地完成合约,在运输箱里度过了很多独处的时间。我觉得人类只有累到倒头就睡的地步才会选择在这里休息,否则他们一定会被闷到尖叫。
安顿下来之后,我就查看了一下中转站的频道,想找找有没有关于“德落”和“灰泣”的最新新闻。我立刻就找到了一条新闻,内容依旧是“诉讼还在进行中,做证也在进行中”。似乎自从我离开拉维海洛之后,事情就没有什么进展了,这可就伤脑筋了。不过那个没人愿意谈论的、讨人厌的护卫战士目前仍然下落不明,我便可以稍微放心一点儿。从记者们的行文间看不出来他们是否认为有人窝藏我,似乎都不愿意推测我是自己溜走的。然后我点进了一篇发表于6个周期之前的曼莎博士的访谈。
能够再次见到她,这种感觉竟然出乎意料地好。为了能好好地看看她,我增加了放大倍数,只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从视频背景里,我看不出她在哪里,然后我在这篇访谈内容里快速搜索了一下,也没提到她在哪里。我希望她已经回到“奥克斯守护组织”了;如果她还在“自由贸易港”的话,我也希望他们已经签了一份正经的安保协议。我知道她对护卫战士的看法(觉得这是公司对我们的奴役),所以我怀疑她可能并没有找护卫战士来保护她的安全。就算我的信息流里没有医疗系统,我也能看出她眼周皮肤的变化,这表明她最近睡眠不足。
我觉得有点儿内疚,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内疚吧。有些事出问题了,我只希望不是我造成的。是我自己要逃跑的,根本就不关她的事,我只希望他们不要追究她的责任。你知道的,他们可能认为是她故意放走了一个过去曾屠杀无辜人类的叛徒护卫战士。但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是要把我送回她家里,到了那里之后,她可能会,唉,我也说不清楚,可能会教我文明礼貌,或者让我学习知识,或者别的什么吧。我真的不太清楚这些细节,唯一确定的只有“奥克斯守护组织”并不需要护卫战士,而且在他们眼里,护卫战士只有在拥有一个人类“监护人”的情况下,才能被视作一个自由工作者(别的地方不叫“监护人”,都叫“主人”,这只是文字游戏而已)。
我又浏览了一遍新闻内容。有些新闻机构正在对“灰泣”组织进行调查,结果挖出来一些类似事件,表明“灰泣”针对“德落”的这种袭击只是家常便饭,而不是反常举动(哇,我很惊讶呢)。长期以来,“灰泣”一直在收集针对别的研究站的草拟合同,或者个人专用交易的投诉,包括一个位于公司边缘地之外的潜在仿地形项目,现在已被废弃,但没有人知道原因。搞乱一个星球,哪怕只是搞乱这个星球上的部分地方,如果找不出背后原因的话,也足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了,所以我很惊讶他们居然还侥幸逃脱了。哈哈,骗你的,其实我根本就不惊讶。
记者就最后这个问题,向曼莎博士提问,曼莎博士回应道:“亲身经历过‘灰泣’事件后,我打算正式呼吁‘奥克斯守护组织’议会加入对米卢事件的调查。一次失败的仿地形尝试,无论是对星球的资源还是自然表面都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但‘灰泣’拒绝解释他们的行为。”
记者在曼莎这段话旁边附加了一个信息栏,里面写了一些注释。据说是有一家来自公司边缘地的小企业,最近提交了接管“灰泣”已废弃仿地形项目的申请。他们刚刚建立了一个自动化的牵引器阵列,以防止废弃的仿地形设施在大气中解体,而且很快就要开始对设施进行评估了。
这些注释看起来是把事件背后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就是不知道评估小组会发现什么。
我躺在那里,浏览着频道和时刻表,想了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知道评估小组会发现什么了。
我之所以会逃到这里,曼莎博士之所以会登上新闻,这一切都是因为“灰泣”组织宁愿杀死一群手无寸铁的人类研究员,也要独占我们那片研究区域的土壤里可能存在智慧外星文明遗留下来的外星遗迹、矿藏和生物遗骸。自从听了达潘和其他两个人谈论她们使用一种代码,来鉴定奇特合成物之后,我就留了个心眼,多了解了一些相关内容。我还下载了一本讲这些事情的书,并且利用两集节目之间的间隙把它看完了。关于如何处理公司边缘地内外的外星遗迹,政治实体和公司实体签署了堆积成山的协议。除非你能搞到一大堆特殊的证明,否则你连外星遗迹的边都碰不到,甚至就算你真集齐了所有的证明,也未必能接触到真迹。
离开“自由贸易港”的时候,我的猜测是“灰泣”组织希望能够不受阻碍地接触这些遗迹。可以推测的是,“灰泣”为了挖掘和研究这些外星遗迹,肯定会建立一些采矿设施、殖民地或者其他大规模项目作为掩护。
那么,如果那个位于米卢的仿地形设施只是一个成功的幌子,那它背后的企图是挖掘和开采外星遗迹吗?还是开采奇特合成物?还是两者兼而有之呢?“灰泣”组织已经完成了挖掘工作,便假装废弃了这个实际上从未投入使用的仿地形设施。设施被废弃之后,最终会在大气中解体,连同所有证据也一起毁去。
如果曼莎博士能拿到这些证据的话,对“灰泣”组织的调查就会变得非常有趣了。也许会有趣到连记者们都忘记还有个在逃的护卫战士了。然后曼莎博士也不需要再留在“自由贸易港”了,她可以回到“奥克斯守护组织”去,那里很安全,我也不用再担心她了。
我想拿到证据应该并不难。人类总是以为掩盖了踪迹、删除了数据就万事大吉,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所以……也许我应该去找找证据。我可以先去米卢,然后把我收集到的数据发给曼莎博士,不管是发去她目前在“自由贸易港”的住处还是她位于“奥克斯守护组织”的家里。
我又接入了中转站的信息流里,把我的查询内容改为了搜索怎么去米卢,结果这个中转站的公共时刻表上面什么都没有。我扩大了搜索范围,查看其他相连的中转站。但我只找到了一条标记于40个周期前的旧交通建议,当时的新闻里说,自从当地的中转站被登记为长时间无活动迹象之后,这个仿地形设施也在不久后被宣布废弃。据说前往米卢的货运路线已经中断,只剩从哈夫拉顿站出发的航线,而这个交通站位于公司边缘地附近。我无法从哈夫拉顿站那里获得任何前往米卢的最新班次消息,只找到了一些含糊其词的报道,说某些时间段里某些往来飞船仍在运行。
如果我没有自己的飞船,恐怕就很难到达米卢,但我又不可能找一艘飞船自己开。我虽然安装过学习开“跳跃号”和其他行星航空器的训练模组,但是开穿梭飞船或者其他任何种类的飞船就超出我的能力了。除非我去偷一艘飞船,顺便也偷走飞船上的主控电脑,但那样也太复杂了,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不过哈夫拉顿是一个主要的交通枢纽,飞船都通过这里飞向公司边缘地之外。如果可以去到那里,我就有成百上千个目的地可以选择了。所以,最后就算是没办法去到米卢,能去哈夫拉顿也不算是浪费了路上的时间。
下一艘直接开往哈夫拉顿的飞船被列为一艘货运兼客运船,这就是为什么我最终遇到了艾尔斯和他们这帮被一纸劳工合同绑定的傻瓜。
终于劝和了最近一次发生在餐厅里的打斗之后,我决定结束自己短暂且绝望的人际关系调解员的生涯,躲进自己的铺位里面。当我们穿过虫洞开始接近哈夫拉顿的时候,我接收到了中转站的信息流。
我需要尽快拿到时刻表,也期盼着有机会下载更多的新媒体。我最近在看的一个剧开头还不错,但后面一路走低。它讲的是一次外星环境地球化之前的调查(这星球表面看起来就完全不适合进行地球化仿地形工程,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一部分),结果最后演变成一场敌对动物与变异怪袭击的生存之战。但是剧里面的人类实在太弱小无助了,接连被杀,我看不出剧情究竟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最后肯定不是什么大团圆结局,但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看一个沉重的悲剧。它还有个让人看得特别窝火的地方,就是明明只需要加入一个英雄的护卫战士角色,或一些有趣的外星遗址,就能让它变成一个很精彩的冒险故事。
再说了,他们的担保公司肯定也不会允许一个调查小队在没有专业安保人员陪同的情况下出发。这也太不现实了。当然,英雄的护卫战士角色也同样不现实,但就像我对阿特说过的那样,有些不切实际可以理解,有些不切实际就完全是刻意抹黑。
看到小队里的生物专家被一个变异怪拖走吃掉的时候,我就弃剧了。说真的,我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一想到这艘飞船上的乘客将来可能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我也实在没心情再追剧了。我宁愿看到聪明的人类互相拯救的剧情,也不想看到弱小无助的人类。
我将可用的信息整理成了一份索引,开始了新的下载,也查询了时刻表和交通指南,想尽快找个办法去米卢。
在这个周期里,我的搜索一无所获,上一个周期也没有。就算我把搜索范围扩大到距今30个周期的时间之外,也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唉,这可就麻烦了。
在乘客们爆发争吵的间隙,我一直在思考我的计划,不想现在就放弃它。我是真的很想狠狠还击“灰泣”组织,既然不能扔个炮弹过去炸死他们,这个计划可能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了。也许是时刻表还没更新;人类在维护数据方面真的太不可靠了。当飞船的速度慢下来,准备最后的靠近和对接时,我搜索了这个中转站公共目的地目录,结果还真被我找到了,米卢这个名字赫然在列。和平常一样,运营米卢中转站的是一家独立企业,所以即便设施已经被废弃了,这个站点在目录上还是被列为仍在活跃。站点的人都是流动人口,最多不超过100人。
流动是好事,这就意味着只有很少人是永久居民,大家都来去匆匆。但不到100人就是个坏消息了。就算我能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到达那里,也要确保没有人看见我。
阿特改变了我的身体构造,这样扫描器就不会发现我是一个护卫战士,我也给自己写了一些代码,确保我的行为举止更像人类或者强化人类(主要是让我的动作和呼吸变得更加自然)。但我必须躲开其他的护卫战士,最好也避开那些见过护卫战士没穿装甲是什么样子的人类(比如部署中心的工作人员)。“灰泣”组织在公司边缘地签署过携带护卫战士的协议,他们也很可能在米卢中转站使用过护卫战士。“灰泣”本来应该在废弃仿地形设施的时候,就撤走他们留在中转站的所有办公室,但仍然留在那边的人类可能见过他们的护卫战士。这个计划是有预估风险的,意味着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即便知道我有可能会在膝盖上挨冷枪也一样。
我确实有机会放弃全盘计划。这一站有不少飞船都去往公司领地之外的目的地,那些我从未知晓任何事情的目的地。但我假扮了这么久人类,实在是太精疲力竭了。我需要休息一下。
我想碰碰运气,就查看了一下私人飞船的时刻表,但是并没有看到任何标注着要去往米卢的飞船。不过有几艘飞船计划在下一个周期内离开,但都没有列出明确的目的地。其中有一艘小型无人驾驶货运飞船,它的大小刚好够承载100~150人在100多个周期内所需的补给品。我在数据库里查了一下它的运行历史,发现它都是按照定期安排往返的。它可能属于一个为米卢中转站提供补给的私人承包商,没有在时刻表上标明目的地,是因为他们不想让闲杂人等跑到米卢去,要先整理好仿地形设施里的一片狼藉再说。
按照时刻表来看,这艘货运飞船本来应该在18个周期之前就离开,但它申请了暂缓起飞。六艘来自不同出发地、大小各异的飞船和我乘坐的那艘飞船同时抵达了哈夫拉顿。这艘补给飞船可能是在等待其中的一艘,如果它正在执行的是一个特殊货物订单的话。也可能是在等待修理。
如果还想知道更多,我就得亲自去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