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星空之下（3）

他们在一片戈壁中行走。太阳已经西斜，脚下的土地坚硬，布满砾石，一侧是陡峭的石壁，这里的地貌，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自凌晨从石洞出发，赶在中午前找了个隐蔽处休息，避开强烈的日光，吃了昨天剩下的蛇肉，下午再出发，除了还没有找到水源外，算是度过了比较顺利的一天。

风呼呼地吹来，卷起沙石，莱恩向前望去，只见前方似乎是一片平坦而广阔的低洼之地，不禁问沙蔓：“我们要去哪，还有多远？”

沙蔓说：“快到了，来。”她说着向前走去。

莱恩跟着沙蔓走了一段，然后停了下来。莱恩看到眼前的陆地平展展地向前向下延伸出去，广阔到望不到边际，他们像是站在一个巨大而平坦的斜坡的边缘。

沙蔓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

“海浪声。”

莱恩呆呆地向前望去，沙蔓说：“这里，曾经是大海。”

莱恩看着那一片低洼的干涸的土地，难以想象在它上面曾经有的翻滚的波涛，风呼呼地吹来，却只卷起尘土和沙石。

“跑吗？”沙蔓说。

“什么？”

“跑吧。”沙蔓将罩袍从头顶上脱下来，又将莱恩的也扯下来，一把拉起莱恩的手便跑起来。

他们沿着那渐渐向下的斜坡跑下去，越跑越快，沙蔓的长发飞起来，紧紧地握着莱恩的手，发出笑声，斜坡一直向远方延伸而去，仿佛没有尽头，莱恩也忍不住笑了，在这下落的惯性中体会到一种小时候才有的欢乐。

他们一直跑了很远很远，直到心脏生疼，莱恩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他扶着膝盖，笑道：“你还，真能跑啊。”

沙蔓笑意盈盈，“我小时候常玩这个。”

莱恩看着她蓬勃的红褐色长发和健美的腿，觉得她简直就是一只动物。

莱恩看向已经很远的岸边，“那我们怎么回去呢？”

“跑回去啊。”沙蔓说着又往回跑了起来。

跑下去有多爽，跑上去就有多痛苦，莱恩暗骂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傻子一样地跟着她跑下来了。

当莱恩终于爬到岸边，倒在地上，气喘如牛，喉咙冒烟，对沙蔓说：“你忘了，我们还没找到水……这么疯跑干什么。”

沙蔓看起来却毫不担心，她将莱恩拖起来，拉着他向岸边高耸的石壁走去，“跟我来。”

莱恩不太知道牵着异性的手对野生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总是因此多跳两跳，可她却看起来自然而然，全无异样，也许，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吧。

石壁下布满乱石，沙蔓动作灵巧，脚步轻盈，遇到较大的空隙，就先跳过去，再伸出手，拉莱恩过去。

两人终于来到石壁跟前，莱恩向上望去，只见巨大的石壁直上直下，足有数百米高，沙蔓沿着石壁走，好像在寻找什么，很快，她找到一根粗粗的藤梯。

莱恩很是诧异，这里怎么会有一根藤梯，那分明是人编织出来的，沙蔓对他一笑，那神情就像是个小孩子在说：看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沙蔓拉了拉绳梯，爬了上去，“莱恩，来！”

莱恩只好也爬上去。

莱恩抬头，看到沙蔓裙子下的双腿，又赶紧低下头去。

绳梯是用枯萎的植物根茎编成的，十分干燥粗糙，踩上去发出刷拉拉的响声，莱恩不知道这东西能承重多少，脚下踟蹰起来。

“莱恩，快点！”

只见沙蔓已经爬上去很高了，莱恩只好硬着头皮向上爬去。风从干涸的大海上吹过来，发出呼呼的声响，莱恩感到越往高处，风越大，绳梯随着他们的动作摆荡起来，莱恩感到自己就像吊在枯藤上的一片落叶，随时就要掉下去。

“莱恩，快点啦！”只见沙蔓已经到达目的地，那是峭壁上的一个洞，她正从那上方的石洞里探出头来。

莱恩感到自己越努力爬绳梯的摆荡幅度越大，往下一看只觉天旋地转，莱恩抱住绳梯，闭着眼睛，两腿阵阵发软，“沙，沙蔓！”

一条绳子从上面垂下了来，“抓住，我拉你上来！”

当莱恩攀上石洞的时候，太阳正沿着干涸的海平面沉下去。

莱恩与沙蔓看着那橘色的太阳和并不存在的大海。莱恩说：“记得在一本史前的书里读到过，海上的日落，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染红了天边和海面，太阳的余晖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沙蔓听着，说：“这样的吗？那真是很美呢。”

莱恩吃惊地打量着眼前这峭壁上的石洞，它超乎想象地大，仿佛是一个大厅，通体由米色的岩石构成，内壁十分光滑，在落日的余辉下，泛着温润的光。

沙蔓站在洞中，回过头，看着他。

莱恩说：“这是什么地方？“

沙蔓拉起莱恩的手，向洞窟的深处走去，他们穿过一道道石住，最终，来到一面石壁前。

沙蔓手持一根木棍，点起火焰，莱恩看见，石壁上有古拙的图画，那笔触微微地凹陷，仿佛是用原始的工具在石头上凿出的痕迹。

莱恩看见有动物，好像是鳄鱼的动物，有人，拿着长棍的人，穿着简单的原始人的衣服，有的人很大，有的人很小，图画沿着石壁排开去，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很大的人。

“这是……”

“这是，我的祖先画的，确切地说，是大灾难之后存活下来的，我的祖先，”沙蔓说，“大的人，是每一代的族长。”

莱恩沿着图画慢慢地看过去，看不大懂，但感觉这像是一种历史的记录。

沙蔓说：“你一定很好奇，野生人是从哪里来的吧，可惜，我们也说不清，最初的情形无人知晓。我们只是猜测，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幸存下来的人们一夜之间退回到了蛮荒状态，因为环境的极端恶劣，生存成了首要命题，人们所掌握的知识慢慢被遗忘，包括，文字。

“因此，祖先们只能用图画记录重要的事件。你大概很难相信吧，可是一群肚子都填不饱的人，怎么会有精力去记得表示语言的符号呢，也不会优先去把这个技能传给后代，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会使用文字了。”

莱恩缓缓地点了点头，说：“你是说，野生人是在大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类的后代，因为环境的巨变，他们经历了某种——历史的倒退？”

“也许，是的。”

莱恩低头不语，他没有能力对此做出判断。

莱恩又皱起眉头：“可是，如果你们真的完全倒退回蛮荒状态的话，你又如何能……这样跟我对话呢？”

沙蔓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对莱恩的赞许，“可是历史也会有转折，不是吗，在史前人类的历史上，也出现过很多次因为偶然的事件，就导致历史的加速或转折，对我们来说，这个事件就是，那个人的出现。”

莱恩循着沙蔓的火把看过去，只见在壁画的末尾，并排站着两个大大的人，一个穿着长袍，留着长须，另一个，身形比穿着长袍的人还要高大，他披着一件斗篷，戴着护目镜和面罩。

莱恩呆呆地站在那里。

“莱恩，这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