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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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门大码头骤然爆发枪战

民国19年(公元1930年)4月17日,在西南重镇重庆最大的对外门户,长江、嘉陵江交汇之处的水运大码头朝天门,突然爆发了一场自码头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枪战。

清明已过去10天,江上的风吹来已带有微微暖意。朦朦雾气在午前便已散尽。这天下午,淡淡的阳光下,从嘉陵江北岸摆渡过来一艘木船。船上下来了一行格外引人注目的乘客——其中那些穿灰军服、打绑腿、背着枪的人,一望便知是二十一军的士兵,另有几个着便衣的,都带了手枪。而最引起码头上的人们观望议论的,则是这支队伍中的一乘滑竿(一种简易凉轿),那滑竿上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

“抓到棒老二了?”

“唉,年纪轻轻不学好……”

驻足观望的人们议论着。“棒老二”是当时重庆人对盗匪的俗称。

尽管有士兵在耀武扬威地吆喝着驱赶行人,但爱看热闹的人们还是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一些本来在河坝上围成圈子看江湖艺人卖艺的看客,也被喧闹声吸引,奔了过来。

“闪开闪开!这是搞暴动的共党,有啥子看的?”几个便衣嚷嚷着。

一听说是共党,涌上来的人更多了。

“共党就是这个样子么?”

“啷个就像个学生的样子……”有人扫兴地说。似乎“共党”要长得青面獠牙才像。

滑竿上被捆绑的青年的确是共产党——当时中共重庆市江北特支的负责人刘森元。

滑竿前头走着另一个青年——昔日的共产党,如今的特务侦缉队长易觉先。

刘森元就是被易觉先出卖而落入敌手的。这天易觉先本是带着人马去江北放生池七号抓捕何祝嵩,因他听说何家是中共江北特支机关。没料到去后何祝嵩不在,却意外地抓到了正在那里的特支书记刘森元!易觉先好不得意——几百块钱奖金又要到手了……

一行人喘吁吁地爬上了朝天门码头那高高的石级,抬滑竿的轿夫停下脚步来喘息着擦汗,有的士兵还没上完最后两步石级,便拄着枪杆歇息起来。

易觉先也站下来喘息着,一边抬起手梳理他那被河风吹乱的油亮的中分头,一边踌躇满志地四下张望着。忽然,他看见了从码头东边走来的两个人,顿时怔住了。

那两个人也不由得一怔。

“嘿,李大哥,好久不见,”易觉先瞥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和便衣特务们,抢先招呼着,声音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你晓得不?我反了党了!”

迎面走来的两个年轻人,为首者正是易觉先叛党前的顶头上司,中共四川省委常委、省军委书记李鸣珂。易觉先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又都有枪,有恃无恐地大声嚷着。

李鸣珂身材高大,脸膛黝黑,蓄着一抹八字短胡,两手揣在长衫衣袖里,似乎在河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怕冷。他听着易觉先的话,脚步没有停下,毫无惧色地继续走上前来。离易觉先还有几步远时,他冷冷一笑,从八字胡下迸出一声怒喝:

“老子晓得你变了狗!”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长衫袖子里霍地亮出一把手枪……

易觉先顿时脸色煞白,慌忙往旁边躲闪,同时杀猪般地尖叫起来:

“他是共党首领李鸣珂!逮倒……”

原跟在李鸣珂身边的那个青年这时也拔出一把枪扑了上来,抵着易觉先腰部扣响了扳机……

枪声震撼了朝天门。

看见易觉先倒下,后边的士兵和侦缉队员们才惊叫起来:

“有共党!逮倒共党!”

一时间枪声大作,惊呼四起,码头大乱……

李鸣珂这天是同助手邓文书外出执行任务后从长江南岸归来。刚爬上朝天门码头,不期撞见了易觉先一行。

易觉先原是在他领导下从事兵士运动的干部,专门在士兵和警察中开展秘密活动,不久前叛党投敌,被军阀刘湘重用,委任为特务侦缉队长,并以此为基础建立起专门对付共产党的特务机关——二十一军特务委员会,开始了一系列打击共产党的破坏活动。

3月底,易觉先奉命到万县协助“清共”,他假冒省委巡视员名义找共青团县委负责人谈话,帮助军阀破坏了万县团委机关 。

回重庆后,易觉先又以“上级约谈”的方式诱捕了共青团四川省委委员兼江巴临时县委书记饶更之。

在此期间,二十一军军部根据易觉先的密告,先后查封了中共四川省委的秘密联络据点九七书店、南来燕咖啡店、掘新书店和协合寄宿舍,并抓到已被易觉先列入告密名单中的中共四川省委组织局干事戴治安、省委特务队(即保卫队)队长任锦时等。

易觉先成了四川地下党人的心腹大患。

李鸣珂因在涪陵领导兵变和组建四川二路红军,五天前刚返回重庆,三天前获知易觉先叛变的确切消息——那天省委收到了关于易觉先带领敌人破坏了万县团委机关的报告,那天早上又有省委特务队一个同志被捕,而且是刚刚在中央公园门前同易觉先谈过话后被捕的,省委由此证实易觉先确已带着敌人上街抓人了。

李鸣珂闻讯后怒不可遏,决心除掉这个奸贼,省委也决定由李鸣珂负责筹划制裁叛徒事宜。不过由于对敌人动向尚未调查清楚,如何进行制裁还没有做好安排。

这次真是冤家路窄。叛徒自己撞到枪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