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亡拾女
突然竹屋金光乍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寰宇，一名女婴呱呱坠地。经历生产之痛的姑娘，在女婴坠地的那一刻，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血，娇艳的容颜如花般瞬间凋谢，对别人而言从娇艳的少女到半老徐娘可历经半生，但是对她而言却仅仅只是生产的一瞬。
姑娘看了眼怀中的女婴，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肌肤，虽然只是一个刚脱离母体的婴儿，但是姑娘却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了娇艳二字。
待全身的精气慢慢恢复，姑娘仔细检查了孩子的全身，但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本打算从孩子身上弄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唯一支撑她的信念瞬间落空，甚至伴随而来的是恐惧与后怕。
姑娘越想越害怕，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心里一闪而过，这个孩子不能留。
毕竟怀胎四十一年，姑娘的心还是柔软的，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杀手。只见她从简陋的竹屋中找来一个破败的竹席，将襁褓中的女婴放在竹席之上，然后置于溪水中，最终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襁褓中的婴儿并未沉入水底，反而如躺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溪水往远处飘去。
此时的周朝都城镐京，街头巷尾，男女老少皆传唱着一首童谣，“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童谣传遍了周王朝的每个角落。
恢宏雄伟的周朝宫殿上，周宣王面对其童谣难以展露笑颜，下令百官，三日之内务必查出童谣的出处，并且严令，一旦查实何人造谣，必将从严处置，绝不留其性命。
可是说来也奇怪，纵使满朝文武百官将整个周王朝查了个底朝天，也并未找到丝毫线索，这首童谣就像是凭空而来，不留半点痕迹。三日一过，面对文武百官查无所获的周宣王在早朝期间大发雷霆，怒不可遏。面对童谣的挑衅，周宣王岂能坐视不理。最终，周宣王下令，全国搜捕童谣中卖桑弓、箕箭袋的人。
政令一出，全国上下人心惶惶。面对如此严苛的政令，卖桑弓、箕箭袋的百姓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纷纷逃离周国，四处逃亡。
“相公，前路漫漫，我们又该逃去何处呢？”城外一妇女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头上大汗淋漓，两眼无主的看着身旁皮肤黝黑的男人。
“如今全国上下都在抓我们，逃去哪里都好，总之阳城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处了。”男子取下腰间的水囊，揭开水囊上面的木塞，将它交到妇人手上。
“我们从未犯事儿，没想到某天也得被逼着逃亡。”妇女一脸无奈的看着身旁相依为命的丈夫，眼中早已被生活磨掉了光彩。
“好了，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一席容身之地。”男人说完抬起手臂用袖子擦试着脸上豆大的汗珠，继续说道：“好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男人说完，起身搀扶着身旁的妻子，继续往前走去。
为了躲避追捕的官兵，夫妻二人舍弃了平坦的官道，取道人迹稀少，路途崎岖，不易骑马追踪的小路。
六月的艳阳早已有了暖意，夫妻二人一边要担心官兵追赶，一边还对前路漫漫，前程无知感到一丝恐惧。
伴随着体力的损耗跟天气的炎热，夫妻两人都渐渐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疲累感。
“我实在不行了。”要不是有男人坚强有力的臂膀搀扶，此刻的女人早已经双膝着地，跪倒在地。
此时男人没有像之前那样鼓励女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行走了三个时辰，此时不止是女人，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出现体力不支，随时有可能倒在路上。
男人环顾四周，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四下里有没有追兵，一方面是为了寻找水源。炎热的天气早已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水耗尽。
不远处，似乎有光斑在阳光下闪耀，男人顺着光斑往远处望去，光斑似乎看懂了男人的心思，不停往远处延伸。
“再坚持一下，前面好像是水源。”女人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虽然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啥也没看见，但是她出于本能地相信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女人抓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缓缓站了起来，二人搀扶着朝着光斑的方向走去。
果然，一切就跟男人所说的那样，不曾有半句谎言。一条小溪绵延向前流淌。溪水清澈见底，溪底偶有几条青荇随着溪流摆动，溪边杂草丛生，人只要一蹲下瞬间被掩没在杂草中。
夫妻俩安心的掬起一捧冰凉清澈的清水洒向布满汗渍的脸上。清凉的溪水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仿若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全身，整个人瞬间力量充沛，满血复活，疲累一扫而光。
男人解下腰间的水囊，将里面注满清水。夫妻二人商量后决定在溪间稍作休息，两人正准备起身离去，却被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阻挡了离去的脚步。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女子满眼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丈夫，丈夫似乎从妻子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抓着妻子的手臂更用力了。
“别多管闲事，赶紧走。”男子不由分说便决定拉着妻子离开溪边继续赶路。
妻子不顾自己丈夫的阻拦，挣脱掉丈夫的手臂，朝着哭声仔细寻找。
果然在溪边的草丛里，红色的襁褓中一个白皙的婴儿映入眼帘，或许是因为暴晒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孩子哭泣的原因，孩子的双颊绯红。妻子一眼便被这个干净漂亮的孩子所吸引，目光迟迟不愿离开。纵使自己的丈夫怎么拖拽，妻子也不愿意抛下孩子独自逃亡。
妻子相信虽然自己的丈夫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定会跟自己一样，一眼便爱上这个漂亮的孩子。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二人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也依然未能育有一子，如今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遇到这个孩子，或许是上天的指示，弥补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承欢膝下的遗憾。
“相公，你看，他多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孩子，你忍心吗？”当妻子抱起地上的孩子，将他抱到自己丈夫面前的时候，这个尚不足月的孩子仿佛受到神灵的指示般，立刻在丈夫面前停止了哭泣，嘴角上扬，眨巴着水灵灵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男人原本狠下的心在孩子展露笑脸的那一刻彻底被融化了，最终男子不仅接纳了这个孩子，还产生了跟自己妻子一样的想法，把这个孩子当成了一种上苍的恩赐。
待体力恢复后，夫妻俩决定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顺流而下，因为虽然胸无多少墨，但是丰富的生活常识告诉他们有水的地方必定有人烟。
事实证明，他们的常识不曾辜负二人，皇天不负苦心人，夫妻俩穿过丛林，沿着溪流，终于看到了牛马，商队和不急不慢，步履闲适的人流。从人群的穿着打扮来看，夫妻俩一眼便认出此地不再是周国领土。
经过疲惫不堪地长途跋涉，夫妻二人终于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心中升起一阵阵感动，眼中似有光影闪动。
正当夫妻二人心中被燃起的希望填满时，空中传来一阵阵“哒哒哒”的马蹄声，马蹄经过，扬起一片尘土。
“将所有人带走。”马队里面一位领头人挥舞着马鞭，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夫妻俩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便和一群进城的人捆绑在了一起，押解进城。
丈夫看着妻子满脸焦虑，尝试着用各种方法向同行的人打听情况，但是却都被当场拒绝。直到一位被困在一起的年老者见两夫妻契而不舍的询问，最后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别问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作为奴隶，知道的越少，命越长。”
“奴隶”二字如晴天霹雳般击打着两夫妻的脑仁，妻子脚下一阵酥软，差点带着孩子一起跌倒在地，还好男人手急眼快，及时搀扶住了妻子即将摇摇欲坠的身体。
随着马队渐渐逼近城门，城门上褒国二字让夫妻俩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所处何地。相传褒国曾是大禹的大儿子建立的诸侯国，在夏王朝统治时期，褒国作为夏王朝的侯服之国，一直崇尚夏礼，有向夏天子朝贡的义务。褒国的贡赋，是沿褒水而上，运至渭河，再东渡黄河，运抵夏都城。
褒国偏安一隅，过着半农耕，半渔猎的聚落生活。直到武王伐纣时期，褒国也参与其中，才与周王朝在经济、文化方面的交流日渐密切。
马队一行人越过城镇，逐渐来到了一处野草丰茂、广袤的草原，这里的人们虽然距离街道不远，但是大家依然过着远离尘世部落的生活。
当领头人将新获的俘虏交到看押的士兵手上时，因夫妻二人一身周朝打扮，便和同路的其他俘虏拆开，被单独关押。
当关押的木门被缓缓打开，夫妻二人在士兵的推搡下跌跌撞撞走进牢房。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你们也是周朝人？”牢房内被关押的其中一人将夫妻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开了口。
在部落，所谓的牢房实际跟关押猛兽的笼子没什么区别，在等级森严的部落人眼里，俘虏的身份地位和鸟兽无异。
丈夫正欲开口，但是想到在城外一起被捆绑的同路人的劝解，丈夫默默地将即将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牢房内刚刚开口的男子似乎看出了两个同乡人的担忧，便再次缓缓开了口。
“放心吧，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周朝逃出来，然后逃亡路上被抓来的人。”男子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眼神中满是恳切地看着刚刚被关进来的夫妻二人和女人手里抱着的襁褓中的婴儿。
“只要被抓进来，都是待分配的奴隶。在这里，我们是奴隶主手里的财产，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丢了性命，当然也不会让我们活的太舒服。”男子环顾四周继续说道：“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周朝臣民。”夫妻二人顺着男子的回答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牢房里所有的人，从穿着上来看，确实和该男子的描述一致，都是周朝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