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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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078悍妇放火烧人案(三)

屠夫祥哥骂得太过了,应硕示意衙役们将其带下去,再继续审案。

“秦氏,你为何要章樱去庙里?”打的是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的主意?

秦氏正经回话:“应侍郎,信佛的人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去庙里吃斋礼佛,以表诚意,不然事到临头再临时抱佛脚,佛祖也不会管的。我想着章樱已生了儿子,进门是迟早的事,便叫她带着孩子一起去庙里上香,一来佛祖保佑母子二人平安顺遂,二来佛门清净,我也好跟她们玩玩,增进感情。哪知道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只好登门拜访,以表诚意。”

“好一个登门拜访!天底下,哪有人上门做客还带刀枪棍棒的道理?”应硕质疑。

宋赢机智回话:“杨夫人养在深闺,怕夜禁了,马路上有地痞无赖,才让下人们带着那些家伙什儿防身。”

“天子脚下,自从实行夜禁制度,一入夜,家家关门闭户,好生休息。夜里常有人巡逻,十分安全。退一万步来讲,你要嫌夜里不安全,何不早点去见章樱,非要挑戌正这不早不晚的时辰?”

戌正,一般人家早已洗漱上床睡觉,即使章樱家有动静,也没多少人愿意出来看热闹,不正是给了秦氏下手的机会?众人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越发觉得她坏得很。

秦氏回道:“大人有所不知,九月十五那天,我去的是京郊一家小寺庙,因是我家相公捐建的,哪怕路途遥远也要亲自去的。住持盛情难却,留我吃了午饭,等小憩睡醒,已经日落西山了。等回府,天都快黑了。我怕相公怪罪没能把章樱与孩子接来府里住。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天黑出门,也只得去了。”

“秦氏,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两面人做得可真不赖。”甚少说话的桂春嫂子,兀然发声。

秦氏面子上挂不住,板着脸问:“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一去,就骂章樱是缩头乌龟,只会缩在家里不出门,街坊邻里可听得清清楚楚呢。倒是章樱太过心善,和和气气地请你进门喝茶。你吩咐手下人把我们这些看热闹的邻居们乱棍赶走,还叫凶神恶煞的他们当挡门神,不许我们再进去。你以为找上门来,章樱一定会乖乖交出孩子,任由你数落,对么?”

听这几句话,秦氏气不打一处来,“对又怎样?章樱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怎么说都不肯让我见她儿子!我一片好意想把她儿子带回府好生教导,连房间都准备好了,甚至打听哪家夫子启蒙好。可她被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非要把儿子拴在自己跟前,死活不让我见她儿子……”

桂春嫂子年纪更大,说起话来更为犀利,“把自个儿丈夫管得跟龟孙一样,外头女人生的庶子,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千方百计花言巧语想带庶子回府,无非就是想回府再痛下杀手!你也不想想,章樱就一个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怎会舍得把儿子给你这个杀人狂?”

秦氏忽地明白过来,伸手指着对面女人的鼻子道:“我就说章樱是个好相与的人,怎么就死咬着孩子不放,原来是你这个糟老婆子在背后出的馊主意!你跟我说实话,章樱的孩子,是不是藏你家了?”

“不是。”

桂春嫂子一脸坦荡。

秦氏低声嘀咕:“难道被臭屠夫给抱走了?”

“章樱早把儿子送给我小儿媳妇带,就怕你搜出来。我还多了个心眼,叫小儿媳妇回娘家住几晚,等你这毒妇关进牢里了才能回来,这才保全了孩子。你千算万算没想到,帮章樱的最终还是女人!”

孩子竟藏在对门家里,秦氏一无所知,登时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她被耍了,还闹不清楚到底是手下人办事不力,还是杨廷有心保孩子。

宋赢开口道:“应侍郎,妇人桂春明知孩子是礼部尚书之子,礼部尚书夫人上门也是为讨要孩子好认祖归宗,桂春还伙同章樱窝藏孩子,如此包庇,以致酿成大祸!请应侍郎治桂春一个窝藏罪。”

“大讼师,你也是学富五车的人,怎地连窝藏一词都用错了?”应硕一声讥讽,再道:“给犯人提供窝身之处,叫官府怎么找也找不着,才是窝藏罪。孩子既非戴罪之身,又非犯人之子,被章樱托付给信任的邻居帮忙带,本官都要为邻里和睦而动容了。”

治桂春嫂子窝藏罪的说法立不住脚,宋赢只得开动脑筋再想他法。

秦氏终从惊愕中缓了过来,藏在别人娘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立马开口问:“桂春嫂子,你说句真话,现在孩子到底在哪?”

“孩子被送到他沧州姑母家,日后也由她抚养。”

“孩子没跟我相公去惠州?”

“惠州离京城数千里路,还没满两岁的娃娃跟着去,还不是死路一条?我真不晓得你怎么当娘的!”桂春嫂子对秦氏头脑简单嗤之以鼻,又道:“秦氏,说句难听的,你相公没能护章樱周全,孩子长大了晓得娘亲惨死真相,只怕也会对亲爹心生恨意。他谁也不跟,去沧州的姑母家,好好长大成人,比什么不强?”

凭啥章樱的孩子能活下去,秦氏就得死?她也有三个女儿,没娘的孩子像根草,章樱已死,她绝不能下去陪葬!

“都是章樱逼我的!她说杨廷嫌我人老珠黄,肚皮松了,身材像水桶,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人。你们都是娘生的,该晓得当娘的女人多不容易。我给杨廷生了三个女儿,要不是最后一个难产差点送命,大夫说再不许生了,否则我还要生十个八个的,绝对不会让杨家无后。章樱仗着生了儿子,在我跟前作威作福,我那个气啊!没进门就对我耀武扬威,进门之后,杨廷还不得干出宠妾灭妻的事?”

秦氏说话时双眸如淬了毒的利箭,继续抒发满腔怨恨:“我这人脾气急躁,经不得刺激,她一个贱女人,凭啥在我面前趾高气扬?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我说她把孩子交出来,寄到我名下,再娶她进门,继续给杨廷绵延子嗣。她偏偏不肯,说什么不要名分住在外头当外室挺好的,进了门要受人管束。我公婆早死,能管束她的就我一人,她不想受我管束,那不就是想取而代之?我吓唬她,开玩笑说把她卖进窑子,她却说就是杨廷把她从窑子赎出来的!贱女人,从窑子里出来的贱女人,想踩在我头上,那不是找死么?”

章樱已死,晓得她真正身世的人不多,应硕是其中一个。“秦氏,纵然章樱出身不光彩,可从良后,给杨廷生了孩子,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便是好女人。你口口声声说她找死,可你把她和下人们全关在房里,门窗封死,有意让她们葬身火海,实属罪大恶极!”

“关窗是因为风大,章樱身子单薄畏寒,非要我把门窗关上,等起了火,风一吹,火势那么大,想打开也来不及了。”

又想为自己脱罪!

应硕厉声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章樱死有余辜,真正死有余辜的人是你!火场上,你早跑了,却叫那些凶汉留下,对她们的哀嚎与恳求置若罔闻,还用棍棒喝唬提水救火的邻人们。你就是一心想要她和下人们死!”

“不是的,我没那么狠毒!”秦氏不知如何辩解,拉扯着宋赢的衣袖,“大讼师,你快替我说话。”

“应侍郎,杨夫人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实属不该,可章樱一根筋,绝不服软,不知变通,也有错……”

“死者为大,你们莫要再说章樱的不是,更何况,六个下人也死了,你为逞一时之快,叫七个家庭支离破散,恶贯满盈。念在你一生尊荣,赐你一杯鸩酒,留个全尸。来人,带她下去行刑!”

应硕掷出签子,秦氏恍惚间看到自己身首异处,忙不迭地哭救:“吴尚书,应侍郎,你们别这么狠的心。我相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贬官到惠州如何过活?还有我三个女儿,全是掌上明珠,没吃过苦,这要没了娘,又跟着爹流放到岭南,如何受得了?我求你们也把我流放到岭南惠州……”

衙役们捡了签子,拖着秦氏下去。

“宋赢,你枉为大耀第一讼师,连这么个案子都辩不赢,我要你何用?等我死后,头一个找你索命!”

秦氏双手被衙役拽着,双脚扑腾着,忽见姜棠,“原来你真是刑部的人,给我送的断头饭也真是断头饭。枉我以为是相公托你照顾我,真是可笑!”

人之将死,姜棠也不好再刺激秦氏,只道:“吃过断头饭好上路,断头饭已吃了,我再也不给你送了。不过,你要还有什么想吃的,大可告诉我,我给你买来。”

“我想吃相公亲手为我烙的饼。”

去任上有规定时限,杨廷拖家带口赶路中,断不可能再折回来烙饼,秦氏注定了要含恨而死。

“退堂!”

宋赢如落败的公鸡耷拉着肩膀,弯身作揖送走所有人,再独自转身往外走。天阴阴的,一如他这忽然失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