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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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奉旨抄家(二)

说时迟那时快,应硕拿红盖头当剑使,飞快地打落那些利箭。不料,新娘的脑门后忽地射出一支利箭来,穿破女人的耳朵,飞速扎到了他的耳垂上,登时剧痛袭遍全身,右耳也像被扎聋了,时而嗡嗡作响,时而鸦雀无声。

姜棠再也没法坐视不理,在他接连往后退时,扶住了他,“应侍郎,你怎么样?”

“没……没事……”应硕极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慰她,可整个左耳犹如千百根针一齐扎下,痛得他难以自持,便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了。

姜棠从未见过他如此剧痛难忍的样子,带着哭腔喊道:“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在附近抄家的侍卫们闻声赶来,一见应硕左耳尚插着一支指节长的利箭,慌忙蹲下,要将他扛到肩上。

“放……放我下来!”应硕忍着剧痛吼道。

侍卫高声应道:“应侍郎,你耳朵中的利箭,一定是淬了毒,周围开始黑了,一旦毒性扩大到脑子里,变成一个废人!今时今日,情况紧急,由不得你!”

“侍卫大哥说得没错,耽误不得,一定要尽快送去太医院治疗!”姜棠与侍卫一致看法,心里又十分明白应硕不肯走是怕书房里的东西被人动手脚,便道:“应侍郎,您只管放心去看大夫,查找文书的事,我包圆了。”

应硕左耳利箭未除,毒性难以控制,医者不能自医,只得去看大夫。倘若置之不管,整个左耳不保,全部割除,难看事小,听不清楚人说话事大。看病是迫在眉睫的事,书房又离不得人,他迫不得已答应了,叮嘱道:“那……那你万事小心。”

“晓得了,应侍郎,您尽管放心。”

四个侍卫护送应硕进宫看大夫,留了两个侍卫在书房门外守着,凡事与姜棠有照应,其余忙着抄家的侍卫们仍去忙了。

裘炳的书房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在红盖头被揭开时,姜棠敞眼看了一下新娘子头戴凤冠,浓眉大眼,齿白唇红,是个美人。可利箭从新娘子背后射出来之时,新娘子的右耳被利箭穿透时,整个人倒栽葱般摔到了地上。

因有利箭射出的前车之鉴,姜棠怕还有机关,便道:“麻烦两位大哥进来一下,帮忙把她扶起来。”

两侍卫闻言进了书房,齐把新娘子扶正,哪料,他们的手一碰着她的衣裳,那衣裳便自动冒烟,开始烧着了。

姜棠忙不迭浇了一杯茶水,尚不顶用,可一时再也没别的水用,两侍卫灵机一动,一边脱裤子,一边喊:“姜姑娘,非礼勿视。”

伴着撒尿的声音,火被扑灭了。

姜棠等了一会儿,转过身,只见那红衣女子身体孱弱,无力地斜靠着石凳,两侍卫吓得目瞪口呆,难以动弹。

万万没想到,纹丝不动坐在石凳上的人,竟是个活人!

“饿……水……吃的……”红衣女人虚弱地呼喊。

早在从应府来的时候,姜棠担心应硕太饿,带了一食盒东西,见着他把吃食搁在书房外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一听女人要吃的,一边安慰她等一会儿,一边跑去外面拿食盒进屋。

仅打开了食盒盖,那女人像饿狼似的扑了上来,双手并用,抓着大把的红烧肉往嘴里塞,嚼了几下就吞了,继续抓东西吃。姜棠心疼她是饿过头了,才会这样,便赶紧将所有菜摆在书案上,也不叫她拿筷子,随她怎么抓着吃,能吃饱就好。

待所有盘子见了底,红衣女子这才缩回手,望着满手油迹,想往身上擦又有些不好意思。

“给你帕子擦。”姜棠好心递上一方自用的蓝帕子。

红衣女子嗓音有些嘶哑,先道谢,再问:“裘炳死了?”

“没错,他畏罪自尽了。”

红衣女子将最后一盅香菇炖鸡汤一仰而尽,将蓝帕子绑紧耳朵,畅快地笑道:“这个畜生终于死了,我的好日子来了。”

进食后,她的声音变得清脆,年轻了许多。

“姑娘,看你相貌很年轻,怎被裘炳囚禁于此?为何又穿着大红嫁衣,那满头珠翠得好几斤,压在头上不重么?”姜棠张嘴问。

“你和这两位大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你们便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已经死了,再也不用怕他了,便实话实说了。”

红衣女子耳朵出的血将蓝帕子瞬间染红了,姜棠心有不忍,“姑娘,你耳朵真不碍事?”

“那畜生给我吃了解药,有点疼而已,死不了!再者,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管什么疼不疼的,真想立刻放几串炮仗庆祝一下。”

“姑娘倒是性情中人。”姜棠夸赞道,随即想起解药二字,“姑娘,裘炳给你吃了解药,别的解药在哪呢?”

“他总是随身携带,你叫人搜他的身就行了。”

“两位大哥,劳驾你们去搜一下裘炳的身,找到解药麻烦送进宫,尽快给应侍郎服用。”姜棠无官无职,使唤侍卫自然不妥,话音一落便拿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这里头是二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分了买夜宵吃。”

搜死人身,除了晦气,甭提多简单,有这么大的油水,岂有不干的?二人便笑逐颜开地接了钱袋子,双双离开了书房。

红衣女人双手扶住凤冠,将其取下来,丢在地上,“你是不晓得我被关得生不如死,就盼着裘炳早点死,好放我出去。这会儿他死了,也不知那个祁麟死了没?”

“姑娘,你一介女流,竟敢直呼英王名讳。若被那些侍卫听见,告到英王的耳朵里,怕是没你的好果子吃。”姜棠低声劝人慎言。

红衣女子眼神坚定,抬高音调道:“我不光要叫他祁麟,还祝他不得好死呢!便是见了皇帝,我也这么说!”

“姑娘,你这般痛恨裘炳和英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姜棠试探着问。

“我娘和我,都被这两个人给毁了!”红衣女子愤愤不满地斥道,随即将一切真相讲了出来。

世人都是英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生母为淑妃,其实,这两兄弟都不是先帝的种。淑妃国色天香,进宫之前已跟工部尚书之子有了婚约,上元灯会被皇帝看中,入宫为妃。起初,淑妃不愿承欢,便叫贴身丫鬟代为侍寝,可多次都没怀孕,便遣了丫鬟出宫,当她老相好的侍妾,没过多久就怀上了。于是,淑妃装作有孕,拒绝侍寝,直等丫鬟生下孩子,抱到自己跟前当亲生的。头一胎就是嫡长子,先帝甭提多欢喜,将淑妃的位份升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风头无两。

享受到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滋味,日久生情,她便对皇帝有了真心,可两人鱼水之欢三年,也没有再怀上。为了固宠,她故技重施,命人物色奶娘,还真的找到一个貌美如花的,便是英王的亲娘!

“祁麟那人,说起来,就是我的亲弟弟。淑妃临死前成了太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祁麟。他派人四处找我娘,把她接进京城。可他对我娘全是嫌弃,一生气就是打得我娘鼻青脸肿,骂她为什么不早点去死。我听说娘进京享福,也找了来,却被裘炳这个畜生给看上了。每天,他出去,我才能活动,他一回来,我就像个石雕一样,做新娘子。我恨死了凤冠那么重,也讨厌天天擦脂抹粉打扮得像艳鬼。可我得听裘炳的话,不然我和我娘都是死路一条。”

万万没想到,宫廷秘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揭晓了——皇帝和英王竟都不是先帝的种!哪怕皇室最看重血脉纯真,终是被人钻了空子,落到了异姓人手里。目前,可能皇帝还蒙在鼓里,只有英王晓得自己的王位是偷来的。

英王和裘炳狼狈为奸,若能借红衣女子揭发了,便是为民除害。可她一旦去面圣,自然会把皇帝的身世也牵扯出来,届时前朝和后宫如发了地震,天翻地覆。

不论从前在建阳老家,还是在京城,姜棠看见百姓安居乐业,凡是发生了洪灾地震干旱,朝廷必开仓放粮,拨款赈灾,皇帝也带头削减用度,为万民祈福。虽说有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可每逢大事,皇帝毫不含糊,甚至还想四方征战,扩大疆土,好叫万国来朝。

这样一位称得上是明君的皇帝,若为了身世被迫禅位,细数如今的皇子们,还没谁能独当一面,有当明君的魄力。

况且,历朝历代皇权更替,都是大型流血政变,除了官员受连累,百姓们也受苦。难得生在盛世,何必亲手毁了?

姜棠暗自决定瞒下来,便道:“姑娘,你切不可再一口一个祁麟,你当像我们这些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喊他英王。”

“他那么坏,不说出来,我难解心头之恨。”

“人生在世,爱恨纠葛,看似大过天,可你放眼历史的长河,那些无名小卒们的爱恨情仇谁还记得?成者为王败者寇,当今的皇帝是明君,臣服于他,才有饭吃。至于英王,总有一天会被收拾的。”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英王祁麟出天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