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落选与报喜
咚咚咚……
姜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挠着鸡窝头,打着哈欠问:“谁啊?”
“姜姑娘,是我朱……益群。”
姜棠睁眼四看,虽则门窗紧闭,外头天亮堂堂的,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里钻进来,她竟一觉睡到大中午?再看四方桌上一个空碗压着一沓写了字的纸,方想起昨天改编谢鸿一案写得太尽兴,直至鸡鸣时分才倒床睡下。
来不及梳洗打扮,她将一床被子从头披到脚,只露出一张脸,打开了半边门。
一床薄被将她身子遮得严实,眉如柳叶,眼如点漆,肤白如刚出锅的嫩豆腐,眼底有些许淤青,两道伤痕已不像昨天乍见那么突兀。朱益群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立马背过身去,“姜姑娘,我这就走。”
姜棠只露了个脸,没啥于礼不合的,便爽利地说:“益哥,你特意找来,有事说事,说完再走也不迟。”
“今早辰正,刑部来人说录用我,叫我穿正经点,明早去点卯。你口齿伶俐又是第一个交卷的,肯定也被选用了。昨儿个你出言相助,我还没好好道谢,趁今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再去买几身像样的衣裳当谢礼,咋样?”
“慢着!”姜棠对刑部誊抄卷宗一职志在必得,却无人前来报喜,难道落选了?她收敛笑意,认真地问:“益哥,你可晓得这次选了几个人?”
“四个,包括我在内。报喜的人收了赏钱,连茶也不喝,忙着继续去报喜。”朱益群看她脸色不对劲,“姜姑娘,难道没人来给你报喜?”
姜棠无力地点头。
“这就怪了!你那么能说会道,又写得一手好字,第一个交卷勇气可嘉,怎会没被选中?莫非刑部不招姑娘?”
“姑娘咋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我不能像她们一样投笔从戎,但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现在朝廷里已有女官,凭什么我就不能靠真本事进刑部?真是欺人太甚!”
姜棠在气头上,怒摔被子,再狠狠地跺了两脚,砰地一声把门带上,下狠力落了闩。她走到六脚脸盆架旁,鞠一捧冷水浇在脸上,任由朱益群在门外干着急,念念叨叨。
忽然,门外响起重重的拍门声,店小二高喊:“姜姑娘,你这两天的饭钱和房钱还没给。再不出来,又多欠一天的房钱了。”
姜棠真想立刻把一张百两银票摔在势利眼的小二脸上,但她摆摊卖画挣的那点钱,早已花完,兜比脸还干净,只得拖延道:“等会儿。”
“昨晚我向你讨钱,你就说等。我都等了一个晚上加一上午,这都晌午了,你还让我等!我看你就是拿不出来!一个穷鬼,住什么上房?早知道给你间柴房睡就不错了。”店小二骂骂咧咧。
朱益群代为回嘴:“你这个小二哥,嘴里积点德,干嘛这样大喊大叫骂一个姑娘?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姜姑娘欠你们多少钱,我来付!”
“十两六钱银子!”
朱益群难以置信,“这么多?”
“她住了三天两夜,顿顿都在客栈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嫌贵付不起,那装什么大爷替她出头?滚滚滚!”
“要滚的人,是你!”
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梳洗完毕的姜棠,打开门一看,来人身穿靛蓝湖蓝藏蓝三色水田衣,一头黑发扎成圆髻,簪一支白玉扁方,眼角和嘴角已有纹路,四十多岁,面相和善。
端庄妇人脚踩两枚银锭子,中气十足地命令:“这有十五两银子,只要你给姜姑娘和朱公子道歉,我就赏你……”
住店和饭钱共十两六钱银子,剩下的四两四钱银子全赏给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店小二见钱眼开,道歉的话张口即来,“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姜姑娘和朱公子,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讲完,他便涎皮赖脸地讨要赏银。
“赏你四钱银子,另四两银子送还给姜姑娘。”
四两四钱银子变成四钱银子,足足差了十倍,但也比别的客人出手大方,店小二忍着不爽,捡银走了。
“多谢您出手相助,我这就给您写个欠条,待日后挣得银子,一并还您。”姜棠躬身致谢。
“甭说那么见外的话,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婶。我这次来是正式通知你——你被刑部录用了。”
喜从天降!
这是姜棠近些年来听过最悦耳的一句话!
她蹦跳起来,高兴地喊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落选的!”
“姜姑娘,万望你在刑部好好干,不要给我们女人丢脸。”
“多谢周婶,我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
周氏点点头,以有事要忙为借口匆匆离去。
兴奋过后,姜棠起了疑,“益哥,你说给你报喜的是衙役,怎么来通知我的是周婶?这个周婶什么来头,会不会诈我?”
“姜姑娘,你管周婶什么来头,明天你也去刑部点卯就行了。走,咱们去撮一顿。”
应府。
红木圆桌上摆了八菜一汤,窦氏却没动一筷子,双手托下巴,盯着门外。
前来收碗筷的吴秀香很是吃惊,“夫人,少爷不回来吃午饭,您这是等谁?难不成今儿的菜全都不合您口味?”
“那倒不是,我派周姐出去办事,她还没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御厨来给我做饭,我也吃不下的。”
“该死该死,老奴该死,叫夫人好等。”周氏姗姗来迟,吴秀香便退下了。
窦氏急不可耐,“你快说,姜棠长得咋样?”
“姜棠姑娘未施粉黛,五官清秀,人也高,是个美人胚子。唯独脸上有两道疤,看着有点瘆人。”周氏答道。
“脸上有疤就是破了相,那能好看到哪里去?”窦氏满腹疑问,自说自话:“按理说硕儿从小看我这样的美人长大,应该非倾国倾城的女子不娶,怎么会喜欢无盐女?”
“夫人说的是。”
窦氏思来想去,应硕不会看上丑女人,“周姐,你再仔细回想,她那两道疤像不像假的?”
“夫人,您这一说,倒真有些蹊跷。常人落个那么长的疤,该凹凸不平像条蚕。可是姜姑娘的脸平滑白皙,那两道疤红中透着黑,却仍是平平的。难不成是用某种东西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