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成人之前

炽烈的阳光投射在云层之上，仿佛雪地一样纯净。

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来自心里那片叫作少年的原乡。

有风从那里吹来，吹过一张张瓷白的脸颊，像是柔软的羽翼落在时间轻薄的肩上。下一秒，或许因耳边听到现实中的什么声音，再回首，记忆的轮廓就变得分外模糊，恍然而逝了。

我透过飞机舷窗看外面的世界，云层宛若飞鸟扑闪的白翅，日光顿时像风中扬起的细碎粉尘不断飘散。

那个仿佛永远喧嚣的夏天，伴随着奶茶的香气、周杰伦的音乐，逐渐鲜活。故事藏在了蝉声里，细小地从叶间穿过，抵达那些年轻的耳朵里。

那扇映出少年清秀侧影的窗户不断发出光芒来。电风扇疾速旋转，女老师腰边的喇叭里飘出带着海边口音的英文，学生纷纷伏案而眠。

没有人看见，那时一群飞鸟向左飞去，青春的扬花美过了一季又一季的天空。

那些年，一直觉得时间走得太慢，恨不得一咬牙就过去五年、十年。

当时间真正从掌心溜掉并被自己清清楚楚感知到的时候，却又万般不舍这曾给自己无限悲欢的分秒。

渐渐地就有了一种瘾，自己像得了病一样怀念着昨天和更久以前的过去。

记忆中那个爱撒野发疯始终没长大的男孩，一直都讨厌那个故作高冷佯装成熟的女孩，捍卫各自的疆土与尊严，却如璀璨卫星环绕彼此运行。

长风呼啸过，芳草碧连天。

嬉笑怒骂间，每个人都在慢慢靠近对方心底的秘密与时间的真相。

也难以忘记敲响十八岁蓝色大门前的时光，骄阳刚好，橙黄橘绿。

一起上课，吃饭，挤公交。

一起为无聊的晚自习逃课，为期中期末考试临时突击。

一起在夏日的高速公路上骑车，不怕死地要比谁骑得快，公路仿佛是发光的河流，那时我们还看不到尽头。

一起躲过老师的目光，在课桌下喝奶茶，传纸条，或者用笔帽戳前面同学的后背，然后又偷偷笑着，没有道歉。

一起分享喜欢的歌手，学唱他们的歌，珍藏他们的海报、专辑，有时也扯着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不放，聊半天无果，最后又怪彼此太无聊。

一起在海岸线上奔跑，站在沙滩上拍照，说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寒风刺骨的是冬天，鼻子发痒的是春天，捡到红叶的是秋天，翻来覆去，还是觉得风从袖子穿过的夏天最让自己怀念。

爬到大树上抓到了一只蝉，以为就抓到了夏天，十七岁在风中和他们呐喊，以为能把永远喊来。

飞机飞过高空拉出的弧线一下子就消失了，海边的脚印被浪花覆盖后就不见了，云朵流转，时间水流般流过大地，草和树木默默拔节。

林怡微、顾上进、王耀，这群陪我一起傻过疯过的人。

我要不要死心塌地地在记忆的盒中找回你们，还是就这样坐在时光的飞行器上微笑，并假装回忆是一件让人快乐得想流泪的事情？

那天，黄昏的天台，风鼓动着肥大的校服，我们喝着饮料打出的饱嗝似乎是这世界唯一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们之中有人先离开了，我们要怎么办？”

“揍他一顿呗。”

熟悉的声音在伸手间从手臂下穿过。

少年用手遮住了眼睛，是被最后一丝夕阳灿烂的余晖刺得难受，还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悄悄泛红的眼眶？

“你为什么哭，那些眼泪是像孩子那样任性的泪水吗？”

“不是，是像青春一样明亮的泪水。”

飞鸟向左，扬花向右，我站在时间的中央，等你看到那些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