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岁月饶过谁

今年休年假回了趟家乡，除了见朋友，剩余的时间就是在老家陪老人说说话，聊聊往事。说是聊天，其实基本上都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然后彼此沉默。

老人们多么寂寞，我们之间遥远陌生的几十年人生距离让这种寂寞更显孤独，他们生命中的画面永远不会飞进我的生命里，哪怕只有一瞬间，因为，我们有几十年没有在一起。而后来，我们又这么些多年鲜少见面，这样难得的见面，只会让他们，让我，倍感孤独。

我坐在老人们中间，再一次注视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苍老的脸。他们年纪都大了，八九十岁，耳朵、脑袋都不大灵光，行动也不方便。可他们还能记得小时候的我，或在他们的怀抱中，或拽着他们的袖子，仰头看着这些面庞。那时我还走不稳，他们却健步如飞，牵着我走过了整个童年。而今他们佝偻的脊背、瘦削的肩膀，能被我轻易地环在手臂里。

我挽着他们，尽力想要抓住些什么。乡下的年味很浓，炮仗声如宣誓般此起彼伏，铿锵有力，家家户户都要祈祷接下来的一年能平安顺利。煎堆、年糕、糖莲子，旧有的味道就像屋檐下的时光一样不曾更改，只有耳畔的清风和山间的流云，一年年往去来回。这一切熟悉的风物总让我产生一种错觉：难道是无情的岁月真的饶过了这乡村？直到我再次回到老人们中间，我看清他们的皱纹，而口齿间的交谈却难以听清，我才恍然大悟，时光早就偷偷带走了他们青春，甚至带走了他们最珍贵的年少回忆。

一种深沉的、无可名状的爱与不舍，在我的心里不断沉淀。

每次回去，日子都是这样度过，或许有点无聊，但离开时又很不舍。这就是故乡，一个你割舍不掉的地方。我想起了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