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朝颜
雄鹰遨翔于天际,掠过无数朵云彩,它忽而急速向下,飞行千里,速度慢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苏沐暖的肩头。
苏沐暖取下鹰脚上的信,亲昵的摸了摸雄鹰,放飞了它,“陆十回信了。”
苏沐暖打开信,与雪笙一起读了起来:
我已找人翻译了牛皮纸上的字,内容如下。
小云亲启:
纠结许久,终是不想你我之情无疾而终,故约汝见于太安湖。又恐汝不赴约,故写此信,以表吾心,汝若不来,便将此信寄与汝。
昔日,你问我为何喜欢你,当时并未作答,而今想来也许只是命中注定。我喜欢你做菜时的专注,弹琴时的投入,喜欢你的一颦一笑。
初时,我只当我待你如知己,意外见你睡时模样,觉此生之美好也不过如此,已然沦陷。
可你我虽有情,却无缘无分。
爹让我入宫为妃,本欲与你远离世俗,共度余生。但你与我吵了一架,劝我听从父母之命。
我深知你是愿我余生享受荣华富贵,不因吃穿而愁,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我对你的爱。
“一入东宫深似海,从此再无自由时”太子生性残暴,时常打骂嫔妃,我已无心苟活于东宫。你看到此信时,我应已离开赢国。
从此,你我再难相见。
只求,若有来生愿与汝白头偕老。
林朝颜
赢文二十年书
读完这封信,两人心中感慨万千,沉默许久。
雪笙率先打破沉默:“我们重新整理一下这个案子吧。”
“好。”苏沐暖赞同道,“太子妃死于缢死,太子死因与之相同。不同的是太子妃死前曾受过殴打,指甲里有木屑,耳坠上有不属于长安江的水草。”
“太子妃的画中经常出现厨娘的画像,大胆猜测,信中的小云应该就是厨娘。”雪笙道。
“如今种种迹像表明杀死太子妃的凶手是太子,但有两个疑点:姜溪为什么会看到林朝颜死于长安江?太子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难道太子妃确实受害于星湖殿,而死于长安江?”
“这不可能!”雪笙摇头,“太子妃死于缢死,受害三分之一刻即死,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阿茗,这也说不准。三年前,我曾旁听过一个案子”苏沐暖清了下嗓子,“受害者是一名屠户,被人勤住颈部至昏厥。屠户第二日醒来,并报了宫,但却在十四日后发作身死。”
“也是,有些东西是医术解释不了的。”
苏沐暖见雪笙赞同,继续道:“如此就说的通了,但杀人动机是什么呢?是情杀、财杀还是仇杀?”
“此事急不来,我们现在应当去见一下厨娘。若这封信真是写给她的,她应懂这信上的意思,那她那日说的话就着实可疑了。”雪笙道
苏沐暖点头:“我们是该去试探一下她。”
雪、苏二人同苏朝晖站在厨娘所住的房门外,又叫了几名衙门的人,穿上常服,扮成百姓,围在厨娘住处旁。
此刻,厨娘坐于房内,目光迷离,双手不住的往嘴里塞着朝颜花,听到有人叫门,也不起身。
三人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开,渐觉不对,协力把门撞开。
苏朝晖率先冲入房中,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鲜血从厨娘右腕上汨汩流出。厨娘双目微眯,脸因极度的痛而苍白、扭曲。
雪笙本欲施救,但想到自己身为仙人,不能干预凡人命术,只好放弃,立于一旁。
苏朝晖蹲下来询问:“杀死太子的人是你吗?”
厨娘微勾嘴角,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虚弱的道:“是……就是我杀的。”
雪笙紧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是你杀的吗。”
那眼神犀利,令厨娘不敢直视。她闭上眼睛,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何为真?何为假?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话毕,厨娘便没了气息,去寻找她梦中的那朵朝颜花去了。
三年前,青竹山。
凄清的琴声从山谷中传来,绝妙的琴音使听琴者满心伤感的同时,无不赞叹此人琴艺之精。
路过此地的林朝频叫停马车,闭目陶醉于琴音之中。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走下马车,准备一窥弹琴人真容。
拾级而上,入目皆为参天巨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复行几里,渐闻阵阵水声,天方大亮。
只见竹林深处是一潭湖水,湖中建了一座破旧的竹亭。
竹亭上垂挂出一席白纱,刚好挡住了弹琴者的上身,一个简陋木吊桥连接了竹亭和湖岸。
林朝颜轻轻走过木吊桥,闭眼静听琴声。
一刻钟后,亭内之人停止演奏,才发现立于亭外许久的林朝颜。
林朝颜听见琴声停止,方才睁眼,施礼道,“恕小女冒味,留恋琴声无法自拔,打扰了先生抚琴。”
令林朝颜惊讶的是,亭内传出的声音并非具有苍桑的男声,而是一名女子的声音:“没有人欣赏的琴声又怎算得好琴声?如此说来,还是要感谢你喜欢我的曲子。”
“姑娘客气了,敢问此曲的名字为何?”
“《云泣》,是西域的曲子,一共三段。我刚才演奏的是最后一段。”
“姑娘可否将另两段弹完,让我欣赏一下。”
“今日已晚,您若想听,明日午时去南街第二胡同旁的糕点店找我吧。”
林朝颜欣喜道,“明日我一定会去,敢问姑娘芳名?”
“我没有名字,旁人都称我厨娘。”
“知道了,对了,我叫林朝颜,朝颜花的朝颜,明日见哦!”
次日,厨娘把余下两段弹给林朝颜听。
第一段曲轻巧,欢快;第二段曲绵长,激烈。
曲毕,林朝颜久久沉醉于曲子的余音之中无法自拔,良久,才反应过来,拍叫绝,意犹未尽。
厨娘见她喜欢,心中也甚是欢喜,“你想知道这首曲子所讲叙的故事吗?”
“愿闻其祥。”
“整首曲子讲的是两名男子从相遇再到相知相爱,最终却因为世俗的眼光、身份的悬殊,无法相伴余生的故事。你若想细听,我可以每天给你讲一小段。”
“好呀!那以后就多有叨扰了。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在第一段最后一部分弹的如此快的吗?我听了许多前辈所弹之曲,却从未有人像你弹的这般快。”
“这……”
“不想说就不必说了。”林朝颜也不强求。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厨娘把缠在右手上的蓝布取下,只见她的拇指旁多了一根手指。
先前她一直坐在白纱中弹琴,所以林朝颜并未发现。
厨娘再次把蓝布缠好,“我出生时就是多指,被父母抛弃,自小在西域乞讨为生。后来遇见了位好心人,教会我如何制作糕点,我便来到赢国开了家店。”
林朝颜沉默的看了几息厨娘的右手后,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话说,没有名字终归是不方便,你《云泣》弹的这么好,我可以叫你小云吗?”
“当然可以。”
“小云。”
“嗯……”
“小云。”
“怎么了?”
“小云。”
“好了,别闹了。”
“小云,小云,小云……”林朝颜调皮的重复厨娘的名字,而厨娘在一旁温柔的笑着。
只可惜,她们终究逃不过阶级与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