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龙卷风

那一年的秋天，校园里一直回响的歌是周杰伦的《龙卷风》——“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教室里同学们叽叽喳喳，梅就在夏天前面隔排，一抬头就能看到。梅是耀眼的，她活泼开朗，大声说话大声地笑，她毫不避讳的承认喜欢夏天。放学的时候，梅会快步向前，走到夏天的边上。

“夏天，周杰伦的新专辑你听了吗？”梅笑脸迎着他。

“……没有啊。”

“我借给你听好不好？”

“……”

还没等夏天说话，梅已经把一盒磁带丢在了夏天的车篮里。

梅走了几步后回过头对夏天说：“我最喜欢第 5首，第5首！”说完她向前追上了自己的朋友，她的朋友回头看看夏天，肯定在讨论他。

晚上，夏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周杰伦的新专辑《范特西》，第5首是《开不了口》，“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他从抽屉里一叠折好的纸里拿起一个，那都是我以前给他写的信，看完后折好继续放在抽屉里。他拿出信纸准备写信，但是只写了几个字又将信纸揉成一团扔掉。

梅的朋友很多，男生朋友尤其多。经常有别班的男生过来找她。一会儿是借书，一会儿是过来送零食。梅总是在教室的后门口会见她的朋友们。她总是很主动地会提起夏天，她会告诉她的朋友们，她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她的朋友们，大概也只是借着各种理由想过来看看传说中的夏天是何等人物。

夏天还是一副酷酷的不苟言笑的样子，初中时大家将《灌篮高手》的人物跟班上的男生对应，分派给他的是流川枫。而现在，他真的在往这个人设上靠。有时，他会听到他们不知有意无意的话语：“也不怎么样嘛！”梅总是很维护地说：“要你管，我喜欢！”

有时候，体育课梅会去小卖部给夏天买水，刚开始递给他的时候，他会推辞。但是，梅却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一瓶水而已，你拿着嘛！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就这样啪一声，放在他的桌上，“不要就扔掉！”几次之后，夏天也就接受了。

周四，夏天篮球队训练，结束得很晚。回教室收书包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住校的去吃饭了，走读的都走的差不多了，梅还在。夏天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用不经意的口气问她：“怎么还没走啊？”梅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教室的钟：“天啊，已经这么晚了么。我要回去了。”然后开始慌忙收拾东西。“最近家里没有人，都没有饭吃，所以想着就在学校随便买点吃吃。”

“吃汉堡小子吗？我请你吃饭。”夏天突然对梅说。

“真的吗？谢谢夏老板！”梅高兴地连忙点头。

他们学校对面有一排小店，各种文具店小吃店。我们也经常跨过半个镇过来这里逛，都是学生们喜欢的东西，尤其受女孩子的欢迎。

这家汉堡小子大概是我们这代人最早的奶茶启蒙，2元一杯的原味奶茶其实就是用速溶粉冲泡的最简单的奶茶，但是第一次喝到的时候简直惊呆了，怎么能有这么好喝的东西。此处应当配上中华小当家飞龙在天的特效。盐酥鸡、一口肠、甜不辣、墨鱼丸……这些当年新兴的小吃颠覆了我们的认知。我们的学校周围一个店都没有，但是他们学校对面简直是天堂。

夏天和梅面对面坐着，梅叼着吸管对着夏天笑：“你请我吃东西，我好开心啊。”夏天礼貌地浅笑一下：“总是喝你的水，我也不好意思。”梅的快乐简单而明亮，她一颗一颗吸着珍珠，煞有介事地嚼着这Q弹的小丸子。

“梅，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夏天想说的就是这个，“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有女朋友了，我们已经交往两年了。”

梅愣了一下，吸管里一个个小小的黑色斑点突然停住上升，倏地掉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盯着夏天的眼睛：“我知道啊，你说了好多遍了，也不用一遍一遍这么重复告诉我吧。”她停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柔和，低下头，继续说：“我都跟你说了，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了，你们好不好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夏天看着梅低头，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再抬起头的时候，梅的眼睛里有点点湿润：“我的朋友都说你不值得，说你不好。可是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梅突然站起来，表情凝重，吸了两下鼻子。“谢谢你请我吃东西，以后如果你找我只是说这些事情的话，还是免了。放心吧，我以后不会烦你了。”她拿着奶茶，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天立马跟老板娘要了包装袋打包，等他跑去门口的时候，梅已经走远了。他推着车望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失落。

“欲擒故纵啊！你们俩这套路玩得深！”我简直没眼看。

“什么？”夏天不解地看着我。

“你跟她这么说，不就是试探她的反应么。如果真的这么在乎女朋友，根本理都不会理吧，只会觉得这是个麻烦。”我像分析案情一样跟他解释，“像梅这样的，上来明知有主还要表白，不就是明抢吗？但是，谁会说我想抢，开始只会说，我什么都不要，远远地看着你就满足了。我猜，她接下来会不理你几天，试试你的反应。”

“不，你猜错了。”夏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年十一长假我们没有见面，也没有电话和来信。我突然想求一个结果。我给夏天写了一封信，大概是说，现在我们的学习环境下，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不管他的结果如何我都可以平静的接受。

一天傍晚，我在信箱里收到了夏天的来信。拿到信的时候我很高兴，不等吃饭我先去房间看信。这是人生中关于眼泪最深刻的记忆，且仅此一次。打开信之后没多久，我看到信纸上啪啪砸到几滴水，我反应了一下，是我自己的眼泪。在我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当我看到他信里写到“我的答案是：我们分手吧……”就在目光触及到那几个字的时候眼泪没有等我的指令就自己跳下来了。就像电视剧里主角因生病掉下来的鼻血，这么猝不及防，意料之外。我想擦掉眼泪，但是似乎这泪水没有尽头似的源源不断地涌现。夏天在信里大概就是说自己学习压力挺大，考试成绩不理想，父母一直盯着……总是一些客观因素，他充满了无辜且无奈。这个晚上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封信，我终于平复了心情，大概也可以接受他的说辞。在现实面前多得是无可奈何。我们应该好好学习了，还有三年各自都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