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彭德怀痛斥李德“崽卖爷田心不痛”

1933年9月，蒋介石按照其“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方略，调集百万军队，对各红军根据地发动更大规模的第五次“围剿”。蒋介石吸取之前失败的教训，在政治上采取保甲制度和连坐法，加强对民众的控制，在军事上采纳其德国军事顾问冯·赛克特提出的持久战和“堡垒主义”新战略，在红军革命根据地周围构筑大量堡垒，步步推进，蚕食苏区。

无独有偶，“左”倾路线此时在革命根据地占据主导地位。1933年春，以博古为首的中共临时中央进入中央苏区。是年10月，共产国际派出的军事顾问李德到达中央苏区。李德毕业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的是苏联军事学院的正规课程，熟悉正规军打阵地战的战术，是典型的洋顾问。按照共产国际的指示，李德只有建议权，而无决定权，更无指挥权。而事实上，李德在博古等少数人的支持下，在军事上包办独揽，将自己凌驾于党中央之上，获得了红军的实际指挥权。

李德到达中央苏区后，不顾敌强我弱的实际情况，摒弃前几次反“围剿”中行之有效的策略，否定毛泽东提出的游击战、带游击性的运动战作战原则以及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积极防御方针，一味照搬苏联红军模式、正规战争经验及训练方法来指挥红军，错误地提出所谓“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和“分兵把口”“以堡垒战对堡垒战”“短促突击”等战役战术原则，同敌人拼消耗。结果是敌人步步推进，红军节节抵御，屡次遭受严重损失。

1934年4月初，在镇压了福建“人民革命政府”和十九路军后，国民党北路军和东路军进到黎川南至泰宁一线，沿盱江东西两岸交替推进，构筑碉堡，步步为营进攻广昌。广昌城位于江西和福建的交界处，是中央苏区的北面门户，距瑞金不到150公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国民党企图占领广昌，引诱红军与之决战。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毛泽东和张闻天都不主张进行广昌保卫战，但李德不采纳他们的正确意见。博古、李德等不顾红军连续作战、伤亡惨重、物资匮乏的情况，命令红军主力保卫并不利于坚守的广昌，同敌人进行“决战”。

4月10日，国民党军发起进攻。国民党军河东纵队向大罗山、延福嶂的红军阵地发起猛攻。4月11日，红军在甘竹罗家堡东南之延福嶂、白叶堡一带高地阻击敌军，广昌战役拉开战幕。4月14日，国民党军第八纵队占领甘竹，随后由罗卓英指挥国民党军主力11个师，分4个纵队沿汝水两岸夹河而进，一面构筑碉堡，一面逐步向广昌推进。此时，李德与“左”倾中央领导提出“为着保卫广昌而战，这就是为着保卫中国革命而战”“胜利或者死亡”等口号，调集红三、五、九军团9个师同国民党军决战。李德亲自前往前线督战，指挥部队坚守广昌。4月19日，国民党军河东纵队攻占了红军大罗山、延福嶂阵地。至23日，国民党军河东、河西两路纵队相继占领香炉峰、高州塅和长生桥、伞盖尖等阵地，逼近广昌城。4月27日，国民党军河东、河西纵队同时向广昌城发起总攻。国民党军队集中10个师的兵力，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会攻广昌。红军各部队依托阵地，打退敌军多次进攻，并实施“短促突击”战术，但未能摆脱被动局面。

博古、李德被迫放弃坚守广昌的计划，命令红军撤离广昌。4月28日，红军退出广昌。战斗刚停，彭德怀就接到博古打来的电话，称其和李德将前往瑞金，要彭德怀和时任三军团代政委的杨尚昆去谈话。彭德怀本就对第五次反“围剿”以来李德等人的作战方针持不同意见，广昌失守后更是憋了一肚子火。见面进行战役总结时，李德一句自我批评的话都没有，仍然讲战略上分兵把口、战术上短促出击那一套。彭德怀气愤地连问李德：“你总是让我们组织火力，请问，没有子弹，怎么组织火力？你总是宣传什么短促突击，请问，在敌人密布堡垒下，我们搞的那么多短促突击，十次就失败十次，一次未能成功，今后还能这样搞吗？”彭德怀越说越气，干脆一股脑儿把意见都讲了出来，他批评李德说：“你们指挥作战，从开始就是错误的。我们从第四次反‘围’以后，就没有打过一次好仗。”说到激动处，彭德怀站起来直指李德，讲道：“中央苏区开创到现在已五年多了，一、三军团活动也四年了，可见创建根据地是多么困难，现在却要被你们给葬送掉。你们是‘崽卖爷田心不痛’。”翻译伍修权把彭德怀的话一句句译给李德听，最后这句话伍修权一下子没听明白，所以没翻译。彭德怀见李德没反应，知道伍修权没把‘崽卖爷田心不痛’这句话译给李德听，马上请杨尚昆翻译给李德。杨尚昆照实译了：“儿子卖掉父亲的田心不痛！”李德听后马上咆哮起来，大骂彭德怀封建，说他对被撤销军委副主席职务心怀不满。倔强的彭德怀当着博古的面痛骂李德无耻。

“崽卖爷田心不痛”是一句湖南俗语，讲的是子孙后代不知家业来之不易，变卖祖辈的产业而不知心痛。彭德怀在这里用此语形容李德极为贴切。党和红军创建革命根据地，依靠人民发展壮大，进行武装斗争历经艰难困苦，来之不易。作为一位在党的教育下经过千锤百炼成熟起来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彭德怀深知革命过程的艰辛和革命成果取得的不易，当看到洋顾问李德不顾中央苏区实际，照搬苏联经验，和国民党军队进行正面决战，导致红军作战接连失利，部队损失惨重，根据地日益缩小时，自然无法无动于衷，而是直接表达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彭德怀痛斥李德“崽卖爷田心不痛”的做法道出其身上伟大的革命情结，以及敢言敢谏、不畏强权、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的气概和胸怀。

李德进入中央苏区以来，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当面顶撞。但考虑到彭德怀是举足轻重的红军将领，加之自己在广昌吃了败仗，只是给彭德怀加了一顶右倾的帽子，并未对彭德怀采取别的措施。广昌保卫战是红军历史上最典型的阵地战、消耗战，使红军遭受了重大伤亡。

广昌失守后，根据地日益缩小，军力、民力和物力消耗巨大。国民党军队调整部署，加紧对根据地中心地区的“围剿”，红军虽经顽强抵抗，但节节失利，陷入困境。到1934年9月下旬，中央根据地仅存瑞金、会昌、兴国、宁都、石城、宁化、长汀等县的狭小地区。在这种情况下，红军只能被迫撤离中央根据地，实行战略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