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祭祖

今年祭祖的气氛似乎不比往年。

首先，过去一旦临近祭祀，加慈就及早将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一个人包揽下打扫祭坛和椅子的工作。今年不同了，这份工作落在大田肩上，大田从前没干过，再说，一直由年轻人承担的这份差事，自己接过手来，实在感到没意思，

其次，阿梦没有接到邀请，在所有应邀参加祭祀的亲戚朋友中，只有她一人缺席。虽说阿梦不算是正式的亲戚，但其他人中找不出一位可以替代阿梦的俊俏的女宾。

神仙也似乎对这个变化感到不快活，今年举行祭祖期间，天空黑云密布，雷声隆隆，女人们害怕淋雨，不能静心聆听神婆宣读祭文。幸好，当身穿绯红礼服的神婆辗转为大家的酒杯斟满神酒时，天空也晴朗起来。与此同时，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来，使得女人们低俯着掩在衣领内、颀长的颈项，渗出了粒粒汗珠。此刻，藤架上垂吊着一串串花朵的阴影，为后排的与会者罩上了一片凉荫。

假如加慈在场，看到年年向先祖表示敬意和追悼的气氛逐渐变得淡薄起来，一定会生气吧？唆鲁禾被置于幽深的帷幔之中，变成了同现今毫无关系的邈远的神佛。与会者中已经没有先祖的未亡人了，即使有，这些人哀悼的眼泪应该也早已干涸了吧。

漫长的祭祖仪式过程中，女人们总是高声交谈，年年如此，连族长都不便加以制止。族长本人似乎也对祭祖一事感到不堪重负，希望场面稍微活跃些，不必那样墨守成规。只有装扮艳丽的的高鼻梁的神婆，始终吸引着族长的目光，仪式结束之后，他还一直注视着陶器酒杯里的神酒，仿佛那里蕴含着神婆光亮而黝黑的眸子。

至于阿兽，他早已敏锐地觉察到飘荡于会场上的浓重的空气：全家里的女人聚集在藤架周围的阴凉里，交头接耳，失之恭谨；这堆包括侍女在内、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毫无表情，不见一丝悲哀，只是为了聚合而聚合，不久又分散开去；这些女人每人都有一张白皙而呆滞的脸孔，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浓重的不如意的表情，宛如一轮白昼的月亮。那里明显是女人们的气味，阿梦也隶属其中。而且，即使用缠绕着洁白纸帛的杨桐绿叶的祭神玉串儿，也难以袚除这种气味。

丧失的安心，抚慰着阿兽。

他心中一直在思忖，在现实中感知丧失，较之害怕丧失更好。

他丧失了阿梦，这很好。其间，满腔的愤怒也镇定下来。感情得到良好的节约，犹如一支为光明和热烈而点燃的蜡烛，身子化作蜡液而消融；一旦被风吹灭，峭立于黑暗之中，已经没有自身被销蚀的恐怖了。他懂了，孤独原是一种休息。

季节临近入梅。就像一个处在康复期的病号，小心翼翼试着回到正常生活一样，阿兽为了考验自己是否还会为之心动，特地沉浸在对阿梦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