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阑会说话了

七岁那年，阿阑学会了说话。这要从我在札木家见到水鬼说起。

札木家就住在阿依兰河边上，屋子是以前的巡岗房，是部落里除去朱那神婆的术赤台最高的。河堤上只这一家。我想也是最有可能见到或碰到水鬼的。

那天，我去找札木。屋子里没有人。我便自顾自的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他们家的地面很干净，没有一点泥巴。窗户口还挂着刚刚洗好，正在滴水的衣服。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札木的阿妈。

札木的阿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每当我和札木玩儿累了，趟在磐石上睡觉的时候，她就会过来喊我们。札木总是亲密地快速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她。

可就在一年前，札木的阿妈死了。说是被水鬼拖下水的。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一声奇怪的鸣叫声，声音来自大厅后面的隔帘，我一步一步靠近，牵起帘子一拉。。。。

那是一个被布蒙着、被木板盖着的大水缸。水缸里又有嘶嘶嘶的鸣叫声。我颤抖着手，将布掀了开去-----

木板重重地掉落。缸里有一只深棕色的怪物，它浑身长满毛发，血红小眼，一嘴獠牙。

是“水猴子”。传说中的水鬼化身。它看见我，龇牙咧嘴地撞向水缸，我一个踉跄往后跌坐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慌的起身要跑，札木却突然在我身后出现。我匆忙地转过身去，札木站在屋子中央，正阴森森地盯着我，又望了一眼水缸。

“你发现了？”

“你爸是凶手？”半响，我艰难地挤出一句。札木却用疑惑的语气问我，你在说什么？

“你阿妈是你阿爸推下水的，对不对？多姆看到了，所以你阿爸杀死了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水鬼！我看得很清楚，多姆的脚踝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印子。”

“那我阿妈呢？”札木质疑我。

“你阿爸钓到一只水猴子，为了制造你阿妈被拖下水的假象，故意让水猴之在她脚踝上留下印子！”

“才不是，我阿爸钓到一只水猴子，听人说：它可以让不会说话的人开口说话，我们才偷偷养着。后来水缸裂了，我阿妈在抓它的时候被抓伤了，所以才有印子。我阿爸没有推我阿妈下水。”札木朝我吼叫。

“多姆看到了，他说他看到了你阿妈是被人推下水的，他一定看到了凶手，他才会被杀死，是你阿爸！”

“你不要胡说！”札木崩溃了，他朝我逼近，指着我的鼻子，“多姆是我淹死的，是我淹死的。”

“你！”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

呯-------

就在这个时候，水缸中的水猴子突然跳了出来，湿哒哒地驮到了地面上。“呲呲呲！”它望着我们，露出牙齿，突然开始暴躁地胡乱窜动。

“抓住它，快抓住它！”札木着急起来，拾起了堆放在木桌下的火把。水猴子朝我扑了过来，我惊慌地一躲，札木急匆匆地点燃了火把，用火头去戳水猴子。“怕火，水猴怕火！”

水猴子开始上蹿下跳。剧烈地发出斯叫声。所过之处，都是黏液。突然，它爬上了墙，跳上了屋顶，双爪紧紧吸着墙壁，正瞪红着眼，蓄势待发地俯视着我们。

“怪物。怪物。”我不寒而栗。

下一秒，水猴子猝然朝我们一冲而下，札木用火把一甩，水猴便从窗户跳了出去。随即，札木扑向窗户，朝水猴一抱，身子悬空-------

“札木！”

我露出半个身子，一手搭在窗户上，一手紧紧地扯住札木的手臂。我们悬挂在窗台上，札木望着我，艰难地笑了笑。表情异常冷静：“我阿妈一定就是这样掉下水的。”

“不要松手！”

可是，我的头顶出现了嘶嘶声，我艰难地抬头，只见水猴子张着嘴巴，在外墙上猝然朝我的脸扑了下来。

我眼前一暗，便和札木一同落入了水中。

冰凉的河水将我们吞下了河的腹中。

我在混沌中展开眼睛，札木正在我身下游着。他游过来将我托住，但我却看见，札木的身下腾起一团黑色。

水猴子早已经消失了，游走了。它逃走了，以及自由了。但有一团黑色圈住了札木的脚踝。。。。我窒息地望着那团黑色，它慢慢显现了身上的无数的毛囊，就像一坨没有眼睛的鬼影。绿色的黏液渗了出来。

它扯着札木的脚往下拉。札木挣扎着，一把将我推了开去。我看到札木往下沉，札木定定地望着我，仿佛一个木头人，又仿佛是在跟我告白。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有人在按压我的胸膛，呼吸顺畅的一刹那，我侧过身去呕吐。

余光中，札木坐在我的身旁，阿阑扑倒在他的怀里喊着“哥哥，哥哥。。。”

阿阑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