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叫什么不重要,陆奇只是个假名字,黄久也是个假名字,名字这东西,就是个代号,不是吗?”黄久幽幽的说。
“是代号,”小秦没对方那么放松,声带能听出不太明显的紧绷,“正是这个代号,才让我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最终要到哪里......”
“秦警官!”对方没让他说完自己的高论,略微强势的打断了他,“你真的姓秦吗?你的名字又代表你从哪里来呢?我原本以为,秦警官是能懂我在说什么的。”
秦警官真的姓秦吗?
秦警官不姓秦又姓什么呢?
小秦的心脏像给人猝不及防的狠攥了一把。
他垂下头静默了一会儿。
屋子里既安静又昏暗,可又没人急着打破这诅咒一般的桎梏。
不知过了多久,小秦才像一架僵硬而沉珂的机器,缓缓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身前,手中被攥得滚烫的手机也放在了桌上。
他的眼神阴翳而晦涩的逼向对面的人,周身弥漫着一股让人畏惧也厌弃的气场,仿佛能将它所笼罩其中的人,都拖入那黑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听过'德尔斐神谕'吗?”小秦的声音比平时所展现出来的更低了几分。
“没听过,我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书一共也没读几年,”黄久低闷的笑了很久,手背抵在嘴唇边,笑意还是压制不住一般边笑边说,“我猜你是想跟我说,别太过分,是吗?”
他仍旧笑声突兀,可渐渐徒有声音,而无笑意,面部表情重回平静。
小秦动作粗鲁的拉过旁边的凳子,支着大腿坐下了来,脊背微弓,保持着一个随时准备着暴起攻击的姿势。
黄久吁了一口气,也拖过一把椅子,椅背抵靠在宿舍门上,缓缓的坐了下去。
小秦说:“你找我就是为了和我猜谜解闷儿的吗?”
黄久摇摇头,“叙旧啊。”
“咱俩还有旧?”小秦冷笑一声。
“有,”黄久拉了一个抑扬顿挫的长音,“当年互助会里,你也曾经去参加过两期啊,后来听说你有了资助人,换了学校,重新做人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重新做人了?我知道了还觉得可惜,本来还以为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你知道么,我们这种人,对同类是很敏感的,我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他们说你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被退养了三四次,因为你总是学不会乖顺讨好,不停的对领养人说你有妈妈,你有妈妈......你有吗?那怎么别人都说你是个神经病呢?你说的那个人,根本没人见过,你说的那些事也根本没发生过......妈妈,呵,有过吗?都是幻觉......”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简直如同梦呓。
小秦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屏幕亮起,是有电话进来。
他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余光看见黄久松散疲累的身体隐隐绷直了,甚至曲腿有要站起来的趋势。
小秦按了红键。
屏幕重回黑暗。
黄久声音一紧,“你......怎么不接?”
小秦平静的看着他。
黄久等了几秒,胸口稍微有了些幅度更大的起伏,“你怎么不接!”
小秦仍然不说话。
“你......”黄久猛的站了起来,向前迈了半步,“你......”
“垃圾电话。”小秦低沉的说。
......黄久一怔,缓慢的又坐了回去。
良久嗤笑了一声,神经质般的扬起头来,无声的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来,颤抖的肩膀带动手臂,朝小秦竖起一个拇指。
小秦向后,背靠在窗台外沿上,眼神阴沉。
与他相比,情绪大开大合的黄久倒像一个开朗的阳光少年了。
“别太过分,过犹不及,是我话太多,落了下乘,这次一局是你赢了。”黄久总算能好好说话了,而不是故意将自己展现的像一个神经质。
“黄久,丁穆在哪儿?”小秦终于开了口。
“在他应该在的地方。”黄久重归平静。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你一直在这里和我发疯扯淡,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小秦眼睛眯了一下,“你不怕我接电话,相反你很在乎我和外界的通话内容,你......想知道案件的最近进展?”他顿了一下,用肯定的语气又说了一遍,“你想知道案情的最新进展。”
黄久没有羞恼,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反而好整以暇的侧了侧头,“还有吗?”
“丁穆在哪儿?”小秦斩钉截铁的问。
黄久无声的和他对峙着。
他如此有恃无恐,只能说明他对丁穆的失踪有十足的把握,认为他们绝对找不到人,只要找不到,他手里就有无上的筹码来和自己周璇。
小秦强迫自己在脑中快速的盘算。
他不是那个人畜无害的黄工,不是那个初中时讨狗嫌的问题少年,也不是那个手无寸铁任人凌虐的衣柜男孩儿,小秦望着对面的人——这是个至少两条人命在手的穷凶极恶的歹毒,有一双不惜沾满鲜血的双手。
“说说吧,你的筹码,你的条件,大家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黄久喉间攒动了一下,徐徐的说:“丁穆的命在我手上,只要你有任何异动,我随时可以终结掉他那条小命,无声无息,这回你们绝对找不到他的尸体。”
他身体前倾,“在这期间,我要你在这陪着我,就在这里。”
“不止陪你在这里,还要随时向你通报队里最新的案情进展,对吗?”小秦说,“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大家摊开来说说,不是更简单明了吗?”
黄久不以为然,“不必。”
小秦说:“你这是在赌。”
黄久闭上眼睛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嘴角,“这就是基因吧,男赌徒和女赌徒,生了个小赌徒啊。”
小秦说:“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和你在这儿玩这一局?丁穆死不死我就一定在意?黄久,你上赶着跑我宿舍来送人头,我在这弄死你,也只算正当防卫,你以为筹码在你手上,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没打算和你开这一局。”
“怎么还急了,”黄久叹了一口气,“咱们这不是好说好商量着嘛,这样吧,你陪我,陪着我,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让你实习这第一案完成的漂漂亮亮的,顺利进大队,保住你这辈子的铁饭碗,怎么样?我这样的人,命运已经注定了,何必和我这样的人鱼死网破呢,不值得,真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