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暴,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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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出去后不久,奶奶就坐回刚才的位置碎碎念,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她不再说话,没一会儿就走出了房间。奶奶出门没多久,二姑从套间走了出来,她问三姑:“妈去哪儿了?”
三姑正摆弄着电视,回答:“还能去哪儿,肯定去大建哥家了。”
“又跑到人家家里搬弄是非去了,不嫌丢人。”二姑暗暗地骂道,随后朝房门走去。
“你去哪儿?”三姑赶忙问道。
“不要你管。”二姑说着就直接跨过房门走了出去。
“我就问一下,那么凶干嘛?”三姑带着哭腔说道。
房间里就剩下杨否和三姑,杨否抬起头偷瞄了一眼三姑,她还在摆弄电视,于是他悄悄地溜出了房间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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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气温不对,但比起主房里憋闷的气氛,他反而觉得舒畅了许多。
“接下来去哪儿呢?”杨否在心里自问,脑海里没有答案。马路上空无一人,他朝西走,习惯性地走到了余小琪家的门口,想到余小琪不让他找她,他又转身返回。他不想回家,从家门前经过,往东一直走。在连接新马路和老马路的一条横岔路跟前徘徊了一会儿后,他穿过这条横岔路,漫无目的地沿着新马路向东继续走。
他不敢走太远,他怕妈妈回去了找不到他,于是走了一小段后就停了下来。他现在出来时间还不是很长,回去肯定还会跟刚才一样,于是就逗留了一会儿。当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去是,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真!”
这个声音是个女声,杨否听着有些熟悉,一开始他以为是妈妈,欣喜地扭头一看,是大姑。
“你怎么一个人,你妈妈呢?”大姑快步走到杨否跟前问道。
杨否不想回答。
“走,到屋里头,我炒了土豆丝菜去吃点。”大姑说道。
杨否跟着大姑去了她住的屋子。
大姑比妈妈年龄稍小一点,但身形要比妈妈稍微高大一点,走路和肢体动作较其他人都偏快一点,是个乐观且热爱生活的人。
大姑家住的房子是街边一个独立的黄砖房,一进门杨否就看到房间里一袋袋堆叠得像房顶一样高的面粉。房间的一侧带着个套间,通过套间的门框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张炕,炕几乎占了整个套间的地面面积,其他的生活用品,比如桌椅、炉子都在房间的另一侧。
此时,炕上坐着一个小孩,还躺着一个婴儿。坐着的那个小孩比杨否小一岁,叫“秀秀”,是大姑的女儿,杨否的表妹;躺着的婴儿是大姑的儿子,才一岁多,叫什么杨否还不知道。
秀秀看见杨否连忙从炕上跳下来喊他“哥哥”,杨否也微笑着应了她。平时杨否来大姑家都会带着秀秀去外面玩一会儿,所以,看到杨否,秀秀很开心。但是这次杨否没心情带她玩,也没心情吃菜,于是对大姑说道:“姑姑,我要先回去了,我妈妈回来找不到我又要骂我了。我改天再来玩。”说着他看了一眼秀秀,她好像有点失落。
大姑看上去也有点失望,但她似乎看明白杨否身上发生的事,于是答应道:“嗯,好的,有时间你就过来玩。”
“嗯。”杨否强挤了一个微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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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一脚刚跨进院门,杨否就看到一只瓷碗摔在地上,碎成了片。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急速跳动起来。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你自己听听有多难听,外人都骂不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这能是从你一个当妈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吗?”杨否听到爷爷的声音在主房里大声喊道。
紧接着奶奶的声音开始辩驳:“我说错了吗?她连娃都不管就跑去鬼混,不是娼妇是什么?你护着她干什么?”
杨否稀里糊涂地走进主房,房间里乱糟糟的,三姑在一旁哭,地上全是碗碟的碎片,连椅子都东倒西歪的。
“呐,真真回来了,你自己问。”奶奶指着真真对爷爷说道。
“你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找不到人。”爷爷的样子有些严厉。
杨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出去时还好好的,一回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咽了一口唾沫,慌慌张张地回答:“我……我找我妈妈去了。”
“你妈回来找你都找疯了,你却又跑出去找你妈?”爷爷质疑地问。
“我妈妈回来了?”杨否反问。
“在里面,你赶紧回去跟你妈说说。”爷爷指着走道门说道。
看着这紧张混乱的场面,杨否赶紧一股脑地溜了过去,溜进了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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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这个家里的人,你不顾她的面子,也得顾顾这个家的面子吧,她起码每天都在喊你‘妈’,你骂的那些话是一个当长辈能说的话吗……”
爷爷在主房里继续跟奶奶吵着,杨否的注意力逐渐移到了阴暗过道的尽头,那个他和妈妈一直住着的小屋,那里寂静无声,像是隐藏着一头野兽。
“妈妈真的在屋里吗?”他一边怀疑一边靠近,每走近一步内心就多一分忐忑,同时又多一分期待,这么奇怪的感受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却又似曾相识。他的脑海里再度闪过画面,转瞬即逝,杨否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它出现过。
小屋的门框渐渐显露出棱角,有微弱的灯光从门板与墙体镶嵌的缝隙中透出,只有几个光斑,不是很明显,所以,阴暗的走道没有被它照亮。
杨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妈妈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
“妈妈。”杨否轻声叫道。
妈妈没有反应。
杨否疑惑地走到妈妈背后推了她一下,可她依然没有反应。
“睡着了?”杨否又绕过妈妈走到她面前,妈妈没有睡觉,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眼神看上去有点可怕。
走道里突然传来很重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小屋的门被一脚开到最大。
“你起来!”奶奶直勾勾地盯着妈妈说道。
妈妈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奶奶突然伸手抓住了妈妈的头发,妈妈“哎呀”地喊了一声,被拽到了地上。
“你个是非头子,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奶奶一边左摇右摆地拽着妈妈的头发一边骂着。
妈妈躺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回击:“你个老巫婆,你有事没事就找我麻烦,你会遭报应的。”
“你把真真赶到外面,自己跑去跟野男人混,男人进监狱了就干这种事破坏我们家名声,臭婊子,一点脸都不要。”奶奶拽得更用力了。
这时爷爷也跑了进来,一边按着奶奶的胳膊一边对杨否说:“赶紧把你奶奶的手掰开,别让她拽你妈的头发。”
“你拉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跟这臭婊子也有一腿。”奶奶咬牙切齿地骂爷爷道,她抓着妈妈头发的手更用力,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似乎真要把妈妈的头发拔下来。
爷爷本来一直按着奶奶,现在却放松了下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怕。突然,一个拳头就砸在了奶奶脸上,奶奶痛得大叫起来,抓着妈妈头发的手终于松开,两只手收回去捂自己的脸。奶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坐倒在地上。
爷爷眼神变得凶狠,眼睛里充满了血红色,他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只手抓住奶奶后脖颈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拽出了小屋,嘈杂的声音消失在了走道里。
杨否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喊着妈妈想让她抱。妈妈冷漠地把他推了开去。杨否流着眼泪疑惑地看着妈妈,试图问她“怎么了”。
“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回家。”妈妈看向了他,泛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责备,“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祖宗?你非要在两头挑事,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生下你简直是生了个对头。”妈妈的眼神越发狠恶起来。
“妈妈。”杨否哭喊道,他突然感觉自己错了,主动拥向妈妈想抱住她跟她道歉。
妈妈再次推开了他,“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你是个惹祸精。”
杨否哭得更大声,他的两只胳膊有一种无处安放的落空感。
“不要哭!”妈妈大声吼道,“你个装模作样的东西!”
杨否哭得稀里哗啦。
妈妈疯了一般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火炉旁边的铁棍伸进杨否张大的嘴里尖叫道:“你再哭我把你的嘴给你戳烂。”
杨否哭得更大声了,怕妈妈真把他的嘴戳烂,他吓得赶紧捂住嘴往后退。
这时奶奶又一次从小道里跑了过来,爷爷在背后拉着她警告她,但似乎没起作用,她咬着牙质问妈妈:“你拿孩子出什么气,你有本事把我的嘴戳烂,来,我把脸伸这里让你戳,来,戳……”
妈妈拿着铁棍转身朝向奶奶,似乎真要对奶奶下手,可僵持了一会儿,突然间把铁棍甩在了地上,腾一下坐在地上像老牛被宰一样哼哭了起来,还不断喘着粗气。
杨否从来没听到妈妈发出过这样怪异的哭声,这让他害怕极了,怕惹出更大的事,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爷爷再一次拉走了奶奶,奶奶歇斯底里的骂声渐渐变小,小到无关紧要。奶奶来的时候杨否本来很慌张,她这一走,他突然更害怕了。他蹲在炕角畏畏缩缩地盯了一眼妈妈的方向,她的哭声没了,躺在柜子旁边呼呼地喘着气,他看不到她的脸,也不敢再叫她,他生怕她突然又爬起来拿铁棍真的戳烂他的嘴,他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妈妈,他突然感觉这整个屋子都变得特别恐怖,他真想赶紧离开这个阴沉的屋子,永远都不要再进来。
就这样,他们一直僵持到了天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否的眼泪也干了,妈妈也不呼呼喘气了。杨否打了一个哈欠,妈妈突然从地上坐起来,杨否吓得赶紧收住了哈欠。
妈妈没有理他,转身上炕拉开叠起的被子,关上灯自顾自睡了起来。杨否等一切都稳妥了以后也小心翼翼地躺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