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命的征途

“前辈心情不好，一般会持续多久？”无咎提起希泊的箱子，外搭自己也有一个军箱，虽然现在他身体强健了不少，可是连着赶了几十公里的路，还是有些吃力，毕竟两个军箱里面都装满了压缩机物品，看着体积不大，但实际重量是50kg。

希泊一门心思沉浸在姜姒月对她说的那番话里，如今被无咎打断，她才注意到他头顶密密的汗珠，以及他青筋突爆的手臂，已经承受不住军箱的压迫了。

她二话没说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两个箱子，无咎一看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害怕他以为是自己在抱怨，所以小心翼翼询问道；“休息一会吧！前辈，我们走了很久的路了！”

“嗯，听你的。”希泊说即，放下了军箱，和他席坐在一棵树下，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无咎看着希泊迁延观望的样子，询问道：“前辈在圣域过得开心吗？”

他话音刚落，希泊就有些低回不已，不一会儿眼前就起了雾气，这下无咎透过淡淡的月色，看到他这般易碎的心灵，不由得脑中盘算了一阵子，终于再次打破了沉默。

“前辈你知道真菌和古菌吗？”

希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你真的是话痨！”

被希泊这么一说，无咎便笑了笑，突然还来了兴致，“那前辈你再歇息一会儿，我跟你细说！”

“第一代恒星的短暂生命在膨胀的浪潮里转瞬即逝，太阳至今只存在了45.7亿年，地球却已度过45.5亿年的时光，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嘛！”

眼见他兴致这么高，希泊也回应道：“太阳和地球都长命，并且年纪相仿。”

无咎淡淡笑了一下，他并未向希泊提问，只是用讲故事的口吻说这些而已。

“太阳和地球都生长在它的残骸之上。”

“第一代恒星尚未燃尽的内核，在无量光与热的超新星爆发之后四散逃逸，而仅剩的部分恰巧足以组成一颗新的恒星，而超新星爆发的产生的重元素，又在时间漫长的宇宙尺度的时间里相互吸引聚集，直到从不规则的小行星带聚成规则的圆，从熵减的死寂而冰冷的未来中恩受它的遗泽，自重产生的高压让冰冷的碳氮铁铀中生发滚烫的内核。

生命产生的前提在同一时间被聚集，一颗年轻而温顺的恒星，一颗内心滚烫的行星，而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它的尸体并不仅仅被全部富集到了大质量天体上，还有数之不尽的碎片，在以亿记的岁月里，引力的作用下逐渐靠近这颗年轻的行星。

其中最为重要的，比如；因在爆炸中聚合的氢与氧而形成的含冰小行星，而这一切其实并无特殊。

处在星系中的合适位置，并拥有裂变自热的行星并不罕见。含冰小行星也会无差别地击中每一个吸引它的天体，而氢更是这个宇宙里最无关紧要的元素，每一个恒星都是氢的聚合。

但奇迹就是发生了，刚刚从小行星状态因自重融合而成的行星是如此的滚烫，以至于冰在接触它时就会被瞬间蒸发，而又被它的引力捕获形成大气。

且因年轻而不稳定的结构，使它高温高压下液化的核心，经常性冲出地表从而形成遍布全球的火山。

那是没有任何生命可能存在的地狱，没有氧气，只有滚烫的蒸汽充斥世界；没有陆地，只有滚烫的岩浆包裹表面。远远望去，年轻的行星只散发不详的暗红光泽，肆意横流的岩浆组成深红的条纹，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颗，会孕育脆弱的生命的摇篮。

但时间不在乎——

时间让大气里滚烫的水蒸气，冷凝回收地表冷却了熔岩，时间让它的结构在引力中，渐渐紧实以至岩浆不会肆意喷发。时间让大雨覆盖了盆地形成海洋，时间让裂变的元素燃尽自身渐渐冷却，而甚至直到此时，这颗星球也无甚特别。

此等绝景只要将视角，放到足够光远的宇宙尺度上，也是可以想象。

但无可重复的故事，还是发生在这颗银河系，第四悬臂边缘的渺小星系中。

在岩浆的余温之下，游离的碳氮氢氧在高速，不规则运动中碰撞，在高温的催化下聚合，在无穷小的概率之下，在无可复制的奇迹的组合之中，一条足以承载生命信息的小小片段出现了。

至此，热力学第三定律所洞见的无序，而混乱冰冷的未来与这颗星球无缘了。

它不会同这宇宙中无数常见的死寂，冰冷的同类一样在永恒的时间里慢慢死去。

当生命的要素齐聚，光荣的进化开始，厌氧的古菌在这片，还不存在多少氧气的土地上异军突起。

地底涌泉的滚沸热流，无法留存热量的稀薄大气，导致刺骨寒风都无法阻止它的前进。

但命运不会只偏爱它一人，真菌生来就是为了氧气而存在的，它生产的氧气于古菌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竞争是如此的残酷，胜者获得生存进化的资格，败者永远地成为，其进化的养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可竞争又是如此激烈的刺激他们，不择手段地前进。

彼时只有紫色色素的古菌、真菌，将这颗星球彻底覆盖。

在阳光掩映之下，整颗星球都是迷人，耀眼的碧玺模样。

美丽而致命如此协调的共存，掩藏之中的是至死方休的战争。

可如果故事，只是这么简单多少就有些无趣了。

被注定的公转的轨道，昭示着必然到来的冰冷。在进入最远的环日距离时，第一次冰河世纪到来，不会有皑皑的白雪，只能有刺骨的寒冰，古菌与真菌都面临命运的恶意。

氧气是厌氧古菌触之即死的毒药，而真菌却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和使用氧气。

真菌进入了古菌体内，真菌和古菌达成了共生，有能力运用氧气的古菌学会了利用阳光，产生了更多能量，长达数亿年的冰河世纪最终没能摧毁它们。

或许未来生命的无尽可能，都要埋葬在这冰冷的玩笑里。

如果古菌没有吞噬真菌的话？！

但没，有如果！

不可能的故事还是继续下去了，命定的宿敌，寒冷的命运，无可复制的奇迹，漫长时间的考验，造就是为生命的故事。

至此，已经没有什么磨难，能真正击碎新生的宿命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无咎看了看希泊。

希泊倒是一本正经听他说，并未打断，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暗示。

“这颗星球或许是注定要诞生些什么的，让零下二百七十度的冰冷宇宙多些热闹，但前进的路上依然充满磨难。四次冰河世纪，五次物种大灭绝，四十六亿年的协奏，两代恒星的接力。

一次能级无可计量地足以跨越，无尽时间和空间的超新星爆发。

一次对热力学第三定律昭示的宇宙，必然达到的冰冷而寂寞的结局，引起了小小的反抗。

如此——

我觉得，至今为止，‘生命’的诞生，大概就是我以为的最大的浪漫。恒星遇见行星，古菌遇见真菌，人遇见人，我能遇见你，所以命定之数，并不会悲伤，因为这才是固有的常态！”

希泊听到最后，方才领悟到他长篇大论里面，居然最后才突破玄机。

眼前这个人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他好像真的很会理论与实际操作，第一次见面，不过几个时辰的相处，他竟然这么厉害。

“前辈！在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故事里，没有人注视的悲剧里，会有人置身其中悲伤。

而不是在冰冷的规则，铁律下默默继续演化，成为一个旁观者。

在已经发生的漫长岁月中，你和我还需要完成更多未来的际遇。”

希泊听后，简直无法用言语回答他的话，只是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无咎当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