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父与子

沙乐天打出娘胎来第一次吃自助餐，立即便沉浸在这种“敞开肚子随便造”的幸福模式中无法自拔。他先狼吞虎咽造了一大盘排骨，接着往嘴里猛塞印度飞饼和日本寿司等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然后又是几卷烤鸭和几块羊排下肚，胃里便满当当的了。

“饱了。嗝！”沙乐天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打了个嗝，端起杯子喝了两大口可乐：“嗝！”

“这么快就吃饱了？！笨蛋，一看你就不会吃。”父亲熟练的剥开一只虾扔进嘴里，一边擦手一边叹息着教导儿子：“那飞饼都是面，寿司都是米，你塞上那么多粮食，再喝几杯可乐，哪还有肚子吃别的？”

“是啊，不知不觉就…嗝！吃不下了。”沙乐天将腰带松开一个扣，心有不甘的转头看向餐台：“好像还有挺多东西没尝呢。”

“可不呗！儿子你以后记住，来这种地方吃自助可不能瞎吃，得去找那些大虾啊，螃蟹之类的海鲜，既好吃又不占肚子，那样才合算嘛。”

“你不早告诉我？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了。”沙乐天眼馋肚子饱，略感遗憾的咂了咂嘴：“不过刚才的烤鸭和羊排味道也不错，挺过瘾的。”

“别着急，坐着歇歇，过会儿再继续。”父亲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笑吟吟的对儿子一抬下巴：“机会难得，能多吃就多吃点。平时天天吃你妈做的饭，早就吃腻了吧？”

“还可以吧？不算腻啊。”沙乐天愣愣看着父亲：“我妈做饭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呀？”父亲侧身翘起二郎腿，晃荡着脑袋重重嗤了一口气：“你妈做饭，那叫一个不靠谱，每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是吗？”沙乐天困惑的皱皱眉头：“我觉得…还行啊。”

“你觉得还行？那是因为你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父亲满脸不屑，仿佛终于找到机会倾吐他那满肚子委屈：“你妈这手艺，十几年了，就那么两道拿得出手的菜：烧萝卜和炖豆腐。对了，要么就是萝卜炖豆腐，顶多再放点肥肉片子。我这些年，哼哼…我早就吃腻了。”

“不是吧？”沙乐天讪讪的为母亲辩护：“我妈有时候还做黄豆芽炖五花肉，或者…海带炖五花肉，都挺好吃啊，你以前不也吃的挺香吗？”

“我以前吃得香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饿了，人饿了吃啥都香。”父亲对儿子偏向前妻稍感不满，忿忿的掐灭烟头拍了拍桌子：“反正你妈就那两下子，除了一锅乱炖就是拌个凉菜啥的，压根儿谈不上会做饭，以前除夕夜你奶奶都不让她下厨房！你现在上高中了，以后学习会越来越紧张，又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应该多吃点好的才行。”

“吃好的？”沙乐天微微点头：“那…该吃啥呢？”

“吃……唉，没办法。咱这地方土里土气的，做饭一点都不讲究，跟广东没法比。”父亲脸上先浮起些许兴奋之色，继而又稍稍收敛了一些：“我现在的...嗯，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你应该叫阿姨。她做饭就格外细致，格外讲究。什么煲仔饭啊，肠粉啊，你都没吃过吧？还有她煲的汤，嘿，绝了！等将来你去深圳玩，让她给你好好露一手。”

“阿姨？”沙乐天已经隐隐约约了解了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对男女之事还是知之甚少，稍一联想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爸，你和我妈离婚…难道就是因为她做饭不好吃吗？”

“怎么会呢？其实……”父亲欲言又止，转头避开儿子的注视：“大人的事儿…原因都很复杂，你别管那么多。咳，不说这些了——这次回来的着急，没来得及给你带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爸带你去买。”

“没有，我什么都不缺。”沙乐天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踌躇道：“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说，别怕贵，想要什么爸都给你买。”

“嗯…就是你那辆车子已经很破了，骑起来到处吱吱嘎嘎乱响，还经常掉链子。我想买辆新的，最好是变速车，行吗？”

“当然没问题，小意思。”父亲哈哈一笑：“等会儿吃完饭咱就去，挑辆你喜欢的。”

“谢谢爸爸！”沙乐天心花怒放。

“跟老爹客气啥？这两年呢…我工作忙，对你关心的比较少，买辆车子不算什么。”父亲不太自然的垂下目光：“你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已经交给你妈了。她的工资足够让你吃饱穿暖，但是未必有多少富余。你现在上了高中，日常花销肯定要比以前多一些——”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在桌上，平平推到儿子面前：“这些是爸爸给你的零花钱，收好了，平时想吃什么、用什么就自己去买，别亏着自己，也别再找你妈要钱了。”

“零花钱？”沙乐天接过信封，打开瞄了一眼里面那一叠百元大钞，忍不住惊呼道：“哇塞！这么多？！”

“哎，我把话说在前头，钱是给你的没错，但你可不能乱花。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概不许沾！听见没有？”

“听见了！”沙乐天从小到大还从没拥有过这么多现金，一时间微感眩晕：“爸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花的。”

“嗯，爸爸平时难得回来一趟，所以就多给你些钱。等回头你把身份证办了，去银行开个户头，以后缺钱就给我打电话。”父亲抽出餐巾纸仔细擦了擦嘴，起身拿起小皮包往腋下一夹：“走，爸带你买车子去！”

有了气派的全新交通工具，沙乐天每天上学时的精气神比以前足了许多。他天性本就豪爽，又得益于父亲派发的大笔零花钱，所以平日里出手格外阔绰，午休时常常请同学去附近小饭店下馆子，或是打打台球、玩玩游戏，很快在学校里交到了许多新朋友，一到课间便有一群死党围绕在他身边吆五喝六，简直神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