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幕 巾帼须眉

“八百里急报！”驿使一路飞奔，身后插有一根小红令旗。每逢关口便提前喊出这句话，一路便可畅通无阻。

驿使是到不了大殿前的，早有太监在此候着。他只需将火漆完整的信笺交给太监，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去户部领赏便可。

“固原急报，鞑靼四侵，城关告急。天威上将军自出塞感染风寒，久病不治，于十七日亥时薨于行营，魂归天外。”

太监的声音柔和细腻，清亮动人。可在多数听来却如坠冰窖，通体寒凉。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伤痛欲绝，有人却幸灾乐祸。相比起鞑靼入侵边关，显然上将军的死更能够引起重视。他就像是矗立在国家之上的一座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今轰然倒下，才算是拨开云雾。

但至少在这个场合下，没有人敢笑出声来的。

殿前响起了一阵呜咽，朝臣们涕泪满襟，心如刀割。国君紧握双拳，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是夜，国君正坐于湖心亭。大风夹杂着水气，吹得有些寂寥，与黑夜融在一起的背影让春夜多了几分落寞。国君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又吐了口浊气，眉宇间显得心事重重。

“这是机会。”黑暗中幽森森的传来一句话。顿了顿，又再次道：“也是机遇。”

原来在这幽暗的湖心亭，并不止国君一人静坐。只是那人将自己缩在了阴暗的角落里，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国君置若罔闻。

静谧，能听见国君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布谷鸟的叫声透过重重宫墙传到了这里，宫外的时节早已鸟语花香，可深宫别苑里却不见一丝暖春的韵味。这透心寒凉，还要靠裹紧大氅来取暖。

太久了，兴许是冻着了。国君僵硬嘴唇似乎有一丝颤动，缓缓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阴暗的角落早已人去楼空，也不知他这一声回应是在说给谁听。

鞑靼游骑在边境肆虐多日，烧杀抢掠，边民苦不堪言。上将军病逝，军心难定，边关不宜再生战事。朝中同样自顾不暇，政令难及。

经多日协商，国君决定以公主下嫁鞑靼和亲，使两国永结同好，边关再无争端。

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朝野上下对国君的决定一片赞誉。只可惜好景不长，公主下嫁鞑靼不过数月，便传来消息称：公主刺杀俺答汗后出逃，鞑靼震怒，率军南征捉拿公主殿下。然而鞑靼追兵一路上却遭遇重兵埋伏，最终铩羽而归。此役，鞑靼元气大伤；十年内，再难有进犯之举。

一时间，民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怀有崇高的敬意。她是皇朝的英雄，巾帼不让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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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愚蠢至极！你是皇亲血脉，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可你的行为却在给整个皇室抹黑！”国君大发雷霆，愤怒至极。也因为他很久都没有生过气了，以此来发泄情绪，展现国君的威怒。因为以前的他，连生气的权利都不敢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用在他身上真当是极好的反讽。

“那你将我如同货一样物卖给鞑靼的时候呢？你只为了苟求偏安一隅。我呢？我杀了俺答汗，大败鞑靼。这样的功绩，是你一生都做不出来的。”公主一声冷笑，“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抛下我的机会。”

当年毫不犹豫的将妹妹卖到将军府，以求保住自己的皇位；现在又将公主卖给鞑靼，同样也只是为了求得皇位的稳固。

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国君，一个只敢对妹妹发火的废物哥哥。

“皇兄，你就是一个傀儡。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复兴皇室的希望。”公主说得很淡然，那是一种看透人本质的失望，不再寄托任何情感。

“我有权利、有财富，更有民心，有国之根本。不要害怕，你的皇位仍然高枕无忧，至少现在是这样。”说完，公主便打算离开。与他再有过多的交谈都是毫无意义的。

“富贾豪绅就是民心？宗亲纨绔就是民心？那数万万受苦的贫民百姓，难道就不是民心吗？他们才应该是！”

国君今天很生气，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原来他其实很在意眼前这个妹妹。只是他不会用适当的方法和语言来表达，因此他总是心口不一。

“可他们当不了你的筹码。”淡淡的丢下这句话，公主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国君神色肃穆。心绪不宁的他，愤怒的重重一拳砸在了案台上。他知道，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这场权利的角逐，未来必然有她的一座席位。

又几日，又有消息传出：公主行为不检点，勾引俺答汗近身侍卫，二人合谋刺杀俺答汗后出逃。而公主逃在亡途中出卖侍卫，将其绑下留给鞑靼，以求阻挡追兵脚步，好为自身逃亡争取时间。

而公主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回到国内，其实也只是为了与情郎续情，哪有家国大义一说。至于大败鞑靼，则是因为我皇朝国力强盛，未雨绸缪。军民同心，自然无往不利；怎屑于使用阴谋诡计一说？

流言不胫而走，虽不敢大胆考证，但也绝不会空穴来风。不过一旦求证，公主必然身败名裂。

一时间，对这位公主的评价出现了两极分化。但显然，后者的可信度更高一点。因为细节更多，听起来也更合理。公主良苦用心建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开始出现了裂纹。

再后来，公主因高功受封为“长公主”。流言戛然而止，长公主的形象又再次变回了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