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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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依的故事

周晓躺在树枝上刚刚睡下,耳边就穿来了呜咽的声音,无声的呜咽比嚎啕叫是更让人动容,周晓不想理会,继续装睡,周晓在门口放了一道符纸,鬼魂是进不来的。

可是那鬼魂一直在门口小声喋喋的抽泣着,周晓虽是女子,却是一直怜香惜玉。手一挥,符纸燃烧起来。

“别哭了!进来吧!”鬼魂飘飘然的走了进来,石峰听见声音也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

“坐吧!”周晓盘腿坐在树枝上。鬼魂在周晓旁边的树枝坐了下来!

鬼魂看着石峰,害羞的低下了头。

周晓看着好笑,石峰这长相不仅男女通吃,连女鬼也抵挡不住他的美貌。

“你觉得他像你的男诺朴?”周晓直截了当的发问。

“乍一看像,仔细看又不像了。他的美美伦美焕,有一丝邪魅,像一个妖男。”

周晓噗嗤的笑了起来,这也是一只有趣的外貌协会的鬼,周晓仔细的端详石峰,你别说,这鬼魂说的一点都不错,完美的侧颜,正颜看着也很耐打,认识石峰20多年,现在才发现这人是妥妥的美男。

石峰被周晓盯着有些不自然,本来想害羞一下,煽情一下,但是石峰是谁,出了名的长舌:“是不是发现我长得特别好看!站着都似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鬼神见了都让道,最后一句石峰没有说,毕竟他的面前就坐着一直女鬼,长相姣好的女鬼。

周晓自然是知道石峰的那句连鬼都垂涎我的美貌的金句的,至于为什么石峰没有脱口而出,自然是顾忌她身边的这只容貌俊秀的女鬼,这女鬼生前必然容貌倾城,性格温和。

“那你的他呢?”

“他的容貌和对面的小哥一样,长得绝美,但是他的容貌里隐藏着沧桑感,个性正直、刚毅、举止有礼的坚强男子,他的目光中,在他的微笑中,在他的全部姿态中。都潜藏的一种非常动人的力量。”

周晓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个人的容貌有些矛盾,和石峰相似的美轮美奂,历尽沧桑,那应该是个老人吧!而眼前的女鬼不过14,5岁的容貌,一个老男人猥亵一个少女怎么样也和正直,刚正,坚毅有礼没有一丝牵连啊!

或者说这男人就是一个伪装者,也就是现在说的渣男。

“他多大了?”周晓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三十多岁。”

少女爱熟男亘古不变的定律啊!

“你喜欢他?”

鬼魂陷入了沉思!静默良久她抬起头,眼彤彤,血色泪在鬼魂的眼眶中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血泪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树叶上,像一颗颗红色的露珠落在枝叶上:“那日我在独龙江边洗衣服,他随着马帮而来!铃声响彻山谷,只是那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而他第二日就来我家提亲。我阿妈不答应!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抛下父母和他走了!”

周晓叹了口气:“男女之情谁先心动,谁就处于下风了!”

闻言,石峰凝视周晓有片刻的失神,而周晓始终未曾抬头,目光一直盯着火塘,彝族的火塘蕴意着生生不息!火塘边生,火塘边死,这是所有人的归宿。

彝族如此!独龙族何尝不是!每个民族都如是,只是有人执着于某一件事,某一断情,迟迟不坑离去。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那一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讲讲你和男诺朴的故事!讲讲两百年来你为何每10年要一个鬼新郎?还有为什么放过石峰,仅仅是石峰像男诺朴吗?”

好奇害死猫,不过周晓一直都是一个好奇宝宝!

“你要听我和男诺朴的故事还是鬼新郎!”

“都行!”

“故事有点长!”

“漫漫长夜!我和石峰也无心睡眠,听一下故事也是好的。”

“嗯!”石峰将被子叠了起来,靠在被子上,他的胸口现在还是会隐隐作痛的。

故事开始了,鬼魂的声音极其悦耳,她拨了拨眼前的留海,那动作温柔至极,让人沉迷。

“那一年,我13岁了。世人都说我是山中的花神转世,我的容貌山林为之黯然,连空中的鸟儿也会为我开道。才满13岁,方圆百里的男子都慕名而来求亲,连丙中洛的藏族土司也前来求取我为正妻。世人都知道我们独龙族和藏族几百年来一直争斗不止,他们奸淫掳掠,无所不做,他们看上我们的女子都是直接掠夺,占为己有,而我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土司带着诚意上门求取的女子。”

周晓不语,《云南北界勘察记》记载:“傈僳怒子见其纹面,多不抢劫,相沿成风”。历史上独龙族长期遭受藏族土司和傈僳族奴隶主的压迫,年轻女性常被强掳为奴。为自保,独龙族女性在12-13岁时用荆棘、竹针在面部刺青,通过“毁容”降低被掠夺的风险,这是独龙族纹面女的由来原因之一。

由上可见,这个藏族土司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只是两部落争斗已久,很难冲破这世俗的枷锁。

“扎龙的求亲礼物从村头排到村尾都放不下,扎龙是粗狂的异族男子,他看我的眼神炽热,仿似将我燃烧殆尽,不似南诺朴,温润有礼,果敢坚毅,我吓到躲在了阿妈的背后。扎龙走后,阿妈就把我锁在屋子要给我纹面,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我的阿姐们和我说过纹面的过程,每次听我都吓得潸然泪下。”纹面女纹身要在没有任何麻醉的作用下用竹针/荆棘刺破皮肤,使用西南桦木炭或植物染料着色,未麻醉状态下持续数日刺青,面部肿胀约半月,形成终生不退的青蓝色花纹。

一个倒刺扎进皮肤里都让人疼痛不止,何况是在细嫩的脸上用荆棘刺下密密麻麻的伤口,这无疑就是将一个人面朝下的扔进荆棘丛中是一个道理。

周晓想到此就觉得脊背发凉,古时候的部落,野蛮,愚昧,但是为了生存也无可奈何。

“我自然是不愿意纹面的,可是独龙女哪有不纹面的。一想到那荆棘在我脸上刺出一道道的伤口,我就痛不欲生。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南诺朴来了,他问我愿不愿和他一起走,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们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生存方式是不同的,我开心的看着山外的世界,可是阿南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我每次问他他都摇头不语,每日睡觉他都是很君子的席地而眠,我喜欢他的彬彬有礼,不似我们部族的人,蛮横,无理,喜欢就是直接拖进山洞占有。”

周晓不语,独龙族解放前还是处于原始社会,他们的爱确实是赤裸裸的。

一个男人和心爱的女子朝夕相处,却坐到柳下惠,要么不爱,要么爱极,要么就是有隐疾,石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是否有隐疾?”

鬼魂缓缓抬头看着石峰,血泪再次涌出了眼眶:“我一次听见他和朋友说起,他说他被河洛下蛊,惟有弦音骨链手镯可缓解他的蛊毒。而弦音骨链镯在扎龙手里。”

周晓若有所思,石峰也用修长的手指敲着床边发愣。

“扎龙是在南诺朴之前提亲还是你认识南诺朴之后提亲的。”周晓觉得南诺朴和阿依的相识就是一个陷阱。

屋子里再此陷入了僵局,无人开口,只有火塘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响着,只是红色的火光因为阿依的加入隐隐发出绿光,在告诉世人,有鬼出没。

“我知道他不爱我,却是不爱到这般。”眼眶中的泪水爬满了阿依的整张脸,石峰身为男子看着那张血淋淋的脸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看来周晓的猜测大致是对了。

“扎龙是先派媒人来说媒的,说媒的七日后我就遇见了南诺朴的马帮,七日后扎龙便强行带着礼物来提亲了。”人心鬼蜮,真是难测!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眼看破,可是有些人却困在其中。

阿依含泪冷笑,自嘲以为自己为爱的奋不顾身到头来却是心上人的布下的天罗地网:“于是我背着南诺朴去了丙中洛部落找扎龙,扎龙见了我很开心,问我想要什么?我直接和他要了弦音骨链镯。他当时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当场带在了我的手上,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手镯,我不知道为什么南诺朴非要费心费力的要这个手镯。”

周晓听石木阿苏说起过这个手镯:“这是一件法器。”

阿依没有接周晓的话,继续诉说:“我带着手镯嫁给了扎龙,他宠幸了我七天七夜,这七天他对我寸步不离,我自然知道他是怕我跑,所以我装的很是乖巧听话,直到一年后我怀孕半年,扎龙才放松了看管,我悄悄跑回了寨子,我当时挺着大肚子,我阿妈和阿爸怕我被族人发现,把我藏在山里,一周看我一次。一个月后,山中来了一个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南诺朴的朋友,我见过他,他告诉我南诺朴叫他来接我,并叫我交出手镯,我自然是不肯的,我要亲自交给他,在去见南诺朴的途中,他们再度索要手镯,我不肯给,在推搡中我撞在了树上,一尸三命,他们将我肚里的双胞胎制成了小鬼,并将我困在山中,练小鬼必须是七个胎儿这样才能保证法力强大,他们联合周边的部落屠杀了我的寨子嫁祸扎龙,抓孕妇,取婴童,但是小鬼的法力并不理想,于是他们想到了鬼胎。”

周晓明白了,为什么会源源不断的送男子上山,原来如此。

“那你······”

“我虽然一届女鬼,但是也是知道忠贞二字的,扎龙对我很好!我终究负了他,南诺朴我对他很好,他终究是负了我。他将我的小孩练成了小鬼,我恨他。”

“你见南诺朴亲自把你的小孩练成了小鬼。”

“这倒是没有。”

“没有亲眼见到。杀你的并不一定是南诺朴。”

“哦!”女鬼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那那些男子是怎么死的。”

“我放了他们,可是他们又怎么走得出这森林呢。不说野兽出没,光是小鬼就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我相信你们可以走出去。”

“为什么?”

“能在小鬼眼皮底下困了阿当,你是第一人。小鬼视阿当家族为自己的父母。”

“可以聊一下阿当吗?”

“我并不了解阿当家族,只是我死后,独龙江畔崛起了一个家族,他们和傈僳族藏族土司合作,一度横扫独龙江,后来解放后,很多土司在那场斗争中丧生,惟有阿当的家族逃过一截,并且将名下的资产保存了下来。听说酒店,地产均有涉足。”

“那你为什么不转世投胎?既然阿当家族可以制小鬼,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放手吧!”

“一是我想陪我的小孩!一是我没有纹面,我怕我找不到祖先的集聚地。”

周晓耳畔传来了李敖的金句:人是活着的鬼,鬼是死了的人。

为了让妇女甘心纹面,独龙族的族长声称,纹面是为了让祖先辨别自己的后人,不纹面的人鬼魂是到不了祖先的灵魂集聚地的。

这也是原始社会统治族人的一种手段。

“你信我吗?”周晓看着阿依问。

“信!”

同为女子,周晓很是同情阿依,若她在阿依生活的原始部落或许也是一样的下场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送你一程,送至忘川河边。”

“忘川河?”

“相当于你们的担当里卡山。”

“我没有纹面,祖先会认我吗?”

“现在没人纹面。”

阿依沉默良久,抬头望着周晓:“那就多谢了。”

阿依从体内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周晓,周晓打开是一个手镯,周晓望向阿依:“弦音骨链镯!”

“是的!你们要走出阿当的迷阵,这手镯会有用处的。”

“你不怕我拿了手镯跑了。”

“没事,你跑了,不带我去忘川我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