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指望我放过你,叫声哥哥或许有用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一声惊雷。
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际落下,打在许吱座位边的窗户上。
放学之前,班主任在讲台前发放本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单,教室里一阵嘈杂。因为快升高三的缘故,不论成绩好坏,所有人都对分数格外敏感,许吱的周围或是惊叹或是哀号,她低头看了眼成绩单上的排名,又是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眉间微蹙,抓着几张纸揉了揉塞进书包,没过多久,想到了什么。
每逢大考之后,班上紧绷的气氛松懈了不少。不少人没有按时回家,三三两两站在外面的长廊上聊天。
有个女生路过她的课桌,敲了敲桌角,问道:“许吱,带伞了没,要一起回家吗?”
那人刚说完话,就被身边的人催走:“你叫她干什么?又不熟,太不自在。”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许吱捕捉到。
许吱将书包往桌肚里塞了塞,抬头冲邀请她的女生微微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用略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声音说:“谢谢,我想再看一会儿书再走。”
女生碍于朋友的催促没再多说,点了点头,打打闹闹着从后门走了。
许吱这学期才转来十中,因为性格孤僻,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班上同学自觉地疏远了她,而她也不在意,独自坐在一角,很少有伴。
她将刚才几张被揉烂的成绩单再次打开,翻到第二页的年级排名,顺着第一往下找,在第三行找到一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指腹轻轻摩挲,仿佛那不是几个冰冷的铅字。
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后门阳台上几个男生看过来的目光。
女生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露出瓷白的脖颈,在教室的白炽灯下发着光,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情感懵懵懂懂,对美的事物单纯地被吸引。
“去呀,别㞞,正好她一个人,你借着雨大送她回家。”一个男生催促着身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去跟许吱搭话。
那男孩犹豫着,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提不起勇气。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跑来一个人。
他穿着本校的校服,个头在一行人之中拔尖,浑身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侧脸的轮廓尤其流畅漂亮,鼻梁的弧度生得更好,高挺而精致。那身校服被他穿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只是站在教室门口,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许吱——”
目光还锁定在成绩单上的许吱听见有人叫她,循声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出来。
许吱没动,似还没反应过来。
见状,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不耐烦,人三两步走到她的课桌旁,双手张开刚好撑在她用透明胶带粘在桌面的课表两侧,微微俯身,似要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校服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竟然有十几道。
许吱将书挡在面前,却也不怕他,嗓子细细的,问:“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许吱?”见女生愣住,他又补充了一句,“连越的妹妹?”
许吱轻轻点头。
“你哥让我来接你。”他言简意赅,随后站起身,在走道边等着。
这时,许吱的手机一声嗡鸣,手机微信里发来一条信息,来自哥哥。
“吱吱,爸妈出差没在家,我因为物理竞赛的事被留堂了,你先跟我朋友走,晚上我去接你。”
哥哥大概怕她还不熟悉从学校回家的路,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许吱按着键盘,打出一个字:“好。”
她点击发送后,关上手机屏幕。
“到底走不走?”男生声音低低的,眼睛一直在看手机,大概有急事。
许吱“嗯”了声,收拾书包,跟他一路走到楼下。她没带伞,看此人身上也湿漉漉的,大概也没有伞。她望了望天,两人站在大厅里没动。
“你等一会儿。”
男生说完,朝最近的小卖部走去,没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把还没揭包装袋的雨伞,递给她。
许吱低头撑开,红色的伞面上缀着小鹿,还挺……可爱的。
她想起刚刚他拿过来嫌弃的模样,又有点好笑。
雨越下越大,男生没有要跟她共撑一把伞的意思,独自走在前面。
许吱小跑着跟上,抬眸看见他衣服后面有几个小点,眯眼看清了些,好像是用白丝线缝成的一个人名,他走路很快,她没看清。
“要不一起打吧,你都淋湿了,我不介意的。”她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
男生一个警告的眼神将她逼退,冷冷地说:“少臭美,我是嫌这伞太娘。”
校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奔驰,嚣张得很。
许吱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这才发现,手心里湿漉漉的,不知是雨还是汗。
男生丝毫未察觉她的不自在,坐在副驾驶座上戴上墨镜,目不斜视地对旁边的人说:“开车。”
他好似心情很不好,眉头拧成一团,声音冰冷:“什么鬼天气!”
许吱微微低头,装作没听见,手指在手机上胡乱地划着。
黑色镜片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上挑,看了眼后视镜。女生乖乖巧巧地坐在后座,衣服没少湿,缩着脖子,像只无处可去的野猫。
他不动声色地将车内的暖气开了。
车开了十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家的路,虽然她对A市不太熟,但大体的方向总是知道的。
“呃……”
她不安地动了动,车里放着蹦迪的动感音乐。
“有事?说。”男生将音量调小了些。
许吱轻声问:“不回家吗?”
男生勾了勾嘴角:“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跟我回家?”
“我是说……回我家。”
“小小年纪就敢把陌生男生往家里带了?”
许吱默了默,不说话了。
“我没工夫给你当护花使者,这个点约了几个哥们儿,你在里面坐着等连越吧。”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冷淡。就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欠了哥哥什么,才愿意答应出来接她。
许吱慢半拍地应了声,她也没地方去。
车随意地停在一家台球厅门口,男生开门下车,冲跟在自己身后的许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女生背着书包走得很慢,他折了两步回来,从她手里接过书包,显然没料到这么沉,忍不住吐槽:“你这包里装的是石头吧?”
许吱很认真地数着里面的东西:“语文课本,数学课本,还有几张试卷要改错的,还有……”
男生最讨厌女生碎碎念,皱了皱眉:“闭嘴。”
许吱从来没来过台球厅,更不知道VIP包厢竟然这样豪华,一进去金碧辉煌,两边站着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男生进去时,正在玩闹的那帮人纷纷停下动作,其中有个穿着黑衬衣的男生放下杆子直起身,冲着门口喊:“付衍舟,你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付衍舟取下墨镜,弯了弯嘴角。
“今天这场子我包了。”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欢呼。
付衍舟大摇大摆地进了主场的位置,接过台球杆,在杆头抹了些枪粉。在开局的时候才留意到后面跟着个人,他将球杆递给身边的人,说道:“这一局你先替我打吧,我有点事。”
他勾了勾手指,将许吱带去里面的空房间,踢了踢脚边的沙发说:“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他眼睛环视了一圈,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一盘接一盘的水果拼盘被服务员端进来,所有应季的不应季的水果都来了一份,堆在许吱面前。
付衍舟满意地点点头,怕她客气,恐吓道:“今天吃完了才准走。”
许吱瞪大了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付衍舟关上门,重新回到了台球桌旁,边上的男生打趣道:“付少爷这女性朋友是不是换得太勤了?平时没见你喜欢温柔小白花型的呀。”
另一个人将话接过去:“哎,这次是长得最可爱的一个。”
付衍舟嚼了两下口香糖,皱眉:“你再说这话,小心连越知道了揍你。”
他身边的同伴语音变了个调儿:“难不成她就是连越刚得的那个新妈的女儿?我就说他怎么藏着不带给我们看,哥们儿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女孩子。”
“还玩不玩?”付衍舟打断他的话,脸上有些不悦。
那几个人八卦也断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很差,加上这伙人说话嗓门大,里面的许吱听得明明白白,一颗葡萄没怎么嚼就被她吞进喉咙,卡在里面差点儿让她窒息。
她回想着刚刚听见的名字——付衍舟。
好像在哪儿听过。
许吱的妈妈第三次结婚嫁给了连越的爸爸。在这之前,许吱的妈妈在跟许吱亲生爸爸离婚之后的单身期里,一直跟连越的爸爸是好友,时常走动。
那时许吱还在读小学,成天跟在连越和连越的伙伴们后面,付衍舟就是其一。那时的付衍舟还不是这个样子,他极不合群,瞧不上那群整天在泥巴里打滚的小孩儿,不过他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好惹。
他总是黑着张脸,许吱胆小不敢靠近,每次只敢躲着走。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愿意跟大家一起玩捉迷藏。他家里有钱,房间又多又大,正是藏身的好去处,许吱跟他误打误撞都藏在卧室里,一整天都没人找过来。
两人无聊透顶,许吱央着他玩游戏,付衍舟虽然脸色不好看,大概也是没事干,便勉强应了。
那时最流行装扮游戏,许吱把她最心爱的洋娃娃抱到他面前,付衍舟灵机一动要帮她打扮。卧室里有付妈妈的梳妆台,化妆品应有尽有,付衍舟根本不懂它们的用处,看到什么都往小女孩素白的小脸上抹,最后还用上了卷发棒。
没想到,小女孩在照镜子时被自己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还惹来了不少大人,最后以付衍舟挨骂而告终。而且许吱的手背上被卷发棒烫出了一大块水泡,到现在疤痕的印记还很深。
那是许吱最后一次跟付衍舟见面,在那之后,许妈妈跟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再婚,许吱就再也没来过A市。
没想到付衍舟变得这么高,脸也变了不少,她都没认出来。不过也对,连越也变了不少,对她客气较多,远比从前生疏。
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一阵哄笑,她干脆戴着耳机,顺便写没做完的试卷。
台球打得不顺利,还冷落了朋友的妹妹,没过几局,付衍舟便把这群狐朋狗友赶得七七八八。他推开里面隔间的门时,女生正专心做题,都没注意有人进来。
他往边上坐了坐。
沙发凹下去,许吱感觉到动静扭头。
就这样干坐着,好像挺尴尬的。时间过了几分钟,谁也没开口说话。
许吱今天坐了他的车才不至于被淋个落汤鸡,又吃了一大盘水果当了晚饭,心里多少有些感激的,于是她问:“要一起听吗?”
那只白色耳机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被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接了过去。
付衍舟最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但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在下一秒他便要吐血了,这家伙手机放的竟然是高中英语听力训练真题!
“好听吗?”她小声问道,随后又自顾自地答,“人教版的。”
付衍舟不禁一愣。
女生脸上竟然有几分真诚,似乎很高兴与人分享。
付衍舟在心里骂自己傻,放着好好的台球不打,在这儿做听力题算怎么回事?
“付衍舟,你觉得这题选什么?”
一道题做完,她按了暂停,朝他挪了挪,将试卷移过去些。
女生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清香,不清楚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时心猿意马,看也没看题,咳了两声,随便说了个答案:“D吧。”
许吱愣了愣。
“干吗?错了?”他眼皮都懒得抬。
许吱小声说:“你不知道吗?这本书的听力答案一直都只有三个选项的……”
连越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半晌没说出一个字。这个从来都将课本当摆设的家伙被自家妹妹制得服服帖帖,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连越笑着过去打趣:“付衍舟,你怎么这么菜,都上高三了还要学妹教作业?”
付衍舟恨不得捶他一拳,碍于不想在女生面前动武,将耳机还给许吱,身子向后仰,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大爷我这是解闷儿,你懂什么?”
“走吧吱吱,别理他。”连越拉了许吱一把,将她的书包挎上肩膀。
“一起吃饭?”付衍舟这样问显然还不想早早回家。
许吱闻言,暗暗打了个饱嗝。她怕付衍舟真的不肯放她走,将那些果盘吃得一干二净,哪里还吃得下别的东西。听到连越拒绝,她才松了口气。
连越跟付衍舟是上下楼的邻居,三人一起坐车回家。途经一楼麻将馆,里面好不热闹。
见有孩子回家,其中一个女人推倒了麻将,一边喊着不打了,一边站起身。付衍舟在门口扫了一眼,没多停留,继续上楼了。
连越用胳膊肘轻轻抵了下许吱的手臂,低声道:“这是付衍舟的妈妈。”
许吱抬眸看过去,女人烫着大鬈发,腰身极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那眉眼之间的气质倒是跟付衍舟有几分相似。
许吱轻声开口叫人:“阿姨。”
女人点头应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遍,笑吟吟地感叹:“连奇生真不知道从哪里走的大运,白捡的女儿乖巧又听话。”
许吱听着,将头埋了埋。
女人踩着高跟鞋,笑着转身上楼了。
“付衍舟今天没欺负你吧?”连越边开门边问。
见许吱摇头,连越才说:“他这人不坏,就是直率了点,你以后多相处就明白了。”
许吱进了玄关换鞋,心里默默地想:付衍舟这样的人,以后还是躲开点为好。
她这样想着,突然听见楼上“轰隆”一声巨响,有东西摔在地上,伴随着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通激烈的争吵,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打扰到邻居。
许吱瞠目结舌,看了连越一眼,这段时间总是这样,她也没好意思问。付衍舟的妈妈的声音尖锐如同利刃,一点儿都没有同她打招呼时那笑吟吟的温柔。
“他妈妈脾气不太好,”连越尴尬地挠了挠头,“早点睡吧。”
许吱晚上习惯性失眠,再加上楼上过于嘈杂,她关上所有窗户都隔不了杂音。
A市已过四月,空气里一股闷热,书桌上的课本被翻得乱七八糟,她定不下心,看再多遍知识点也无用,于是合上书,去阳台上吹风。
这个小区地理位置优越,虽然老旧了点,但之前是按照民国风的格局建设的,十几年后有几分复古风。院子里出去了不少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随着房价的不断攀升,这块风水宝地被很多人眼红。
许吱不懂这些,只格外喜欢这院墙里种的栀子花,每日都要闻上几遍。
手机一阵嗡鸣,出差在外的妈妈也不忘问她的考试成绩,许吱垂了垂眼皮,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突然,手背上滴了一点水,她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上面阳台上趴着一个黑影。
许吱把阳台的灯打开,就着光线看清了他的脸部轮廓。
“付衍舟?”她试探地开口。
“干吗?”被叫的人有些不耐烦,嗓音里压着火气,周身透露着一股“别惹本大爷”的阴气。
“你手上拿的什么?”
“冰镇可乐,还冒着冷气,怎么,你要喝?”
他妈妈还在客厅骂人呢,他倒有闲心躲在这里喝饮料,心真大。
付衍舟以为女生还有下文,等了半天下面没了动静,此刻他心里正烦闷,想找人说话转移下注意力。他仰头喝了口可乐,又问道:“你有事?”
“没。”许吱歪了歪脑袋,“你瓶子上的水滴到我这里了。”
“我在自家楼上喝东西你有意见?再多嘴,小心我手一个不稳,瓶子掉下来砸碎你的脑袋瓜子。”
许吱蹙眉,不是他非要问的吗,怎么反倒是我有问题了?难怪十中的人都传言付衍舟性子烈不好惹,行为和恶名真是贴切。
许吱转身,轰地关上阳台玻璃门,上床睡觉了。
而楼上欺负小孩的付衍舟努了努嘴,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只是楼下的人不再搭理自己,他身后的骂声还没结束,他垂了垂眸子,竟落下几丝孤独的灰。
许吱第二天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校服不见了。她回忆了半天,想到了几个可能落下的地方。十中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严格,要是她穿着便服去学校免不了受一顿责罚。眼看着快到上课的点,她衔着片面包就往楼下冲,本以为避开查服装的执勤老师就能躲过一劫,没承想还是在校门口罚站到上课铃响。
“哎,昨天你走得晚,看见高三的付衍舟来我们班了吧?”
“真的假的,找谁啊?”
前面八卦的那个女生,扭头给同桌使了使眼色,看向了正在从书包里拿课本的许吱。
原本在班上因为长得好看而不太讨女生喜欢的许吱摇身一变成了这场八卦风暴的中心,几个女生围在她课桌左右,好奇地问:“许吱,你跟付衍舟怎么认识的呀?”
“我听说昨天下雨,他还专程过来接你了。”
为了凸显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那人将“专程”两个字咬得很重。
“对呀,你就跟我们说说嘛。”
许吱甚至觉得,从进这个班一个多月以来,这些人跟她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此刻多。
“我们不太熟。”她低头拿书,想快点终结这场对话。
“啊,这样啊。我们就说嘛,之前跟付衍舟要好的几个女生都是偏美艳型的,跟你不太搭。”
见许吱没说话,女生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朝边上的朋友吐了吐舌头。
另一个女生说:“我们的意思是,付衍舟这人性格不好,你刚来不久,最好少跟他来往。”
许吱笑得疏离但没有任何破绽,点头道:“嗯,谢谢。”
八卦完的那几个女生各自回到座位,向其他人传递信息,小声讨论:“别瞎猜了,付衍舟怎么可能看上许吱,连校花陈娜拉他都不搭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就别扯了。”
“许吱——”
大家正小声嘀咕着,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给所有讲小话的同学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目光循声而去。
许吱也跟着扭头,只见付衍舟倚靠在后门,眸色淡淡地扫到她脸上:“你校服昨天落在车上了。”
许吱呆愣了片刻,只见男生冷着张脸,大拇指跟食指捏着校服一角,朝她伸了伸。
那件女生校服在他手里像惹人嫌恶的咸鱼一般,往下垂着。
许吱迅速起身,小跑着去了后门,在众人的视线中接过衣服,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到教室。
英语老师已经抱着教案进来了,但丝毫没有阻止同学们看向许吱的眼神。
如果当真不熟,凭付衍舟的个性,怎么可能跑到别人教室门口送衣服?陌生人能有这个待遇,谁信啊?
这事成为无聊的高中学生的饭后谈资,最后谣言愈演愈烈,年级里开始盛传眼高于顶的付衍舟看上了新转来的萌妹子,一连两天都往人家教室跑。
同年龄段的女生自然是眼热嫉妒,而男生们更不敢前去搭讪,付衍舟看上的人谁敢往边上凑,不想活了吗?高一那年他为了一个女生跟邻校的一群男生打架,后来那混战场面被传得绘声绘色,到现在还是传奇般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许吱敏感,班上的人对她更疏远了,以至于她在体育课上连个搭档都没有。
许吱在卫生间的隔间换好了衣服出来,洗手台边一个女生弓着背疯狂地呕吐。
哗啦啦的水流着,女生甩了甩手上的水,怎么也拧不紧水龙头,一扭头见许吱站在一旁,愣住了。
“那水龙头坏了。”许吱解释。
虽然没说过话,但对方是同班同学,许吱好意递过去一张纸巾。
女生伸手接住,冲她笑了笑。
五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班上的人在操场上集合。
过不久要举行春季运动会,马上要升高三的学生没时间私下练习,只能在体育课上抓紧。
体育老师在队前念参与此次运动会的学生名单,底下的人不以为意,跟前后的人说说笑笑,声音越聊越大。
炎热的天气,一向温和的体育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长跑没一个人报名?别的班级都在积极参加,怎么到了你们班空了这么多项目?体育委员干什么吃的?!”
话一出,依然没人举手。
体育委员叫苦不迭,因为没人愿意响应他的号召。
体育老师沉默了三秒,将报名单扔到地上,朝着众人吼道:“都没人听懂我的话是吧?行,全体都有,一百个俯卧撑准备,不做完不许下课!”
这时,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学生突然吓到,求饶道:“老师,天太热了,您别……”
“还有人再多话,多加五十个。”
许吱扭头瞧见站在身侧的女生摇摇欲坠,此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举手小声说:“老师。”
“说。”
“这次的长跑我报名参加。”
体育老师顺着声音看向站在队伍中间那个个子矮矮的女生,听她继续说:“我以前参加过,也拿到过名次。”
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罚学生,见有人自荐,点了点头:“自己上来把报名表填了吧。”
“我想等会儿跑一下试试,”许吱抓了边上女生的手,拉她出了队伍,“能让她帮我测一下时间吗?”
体育老师点头答应。
许吱跟那个女生对视一眼,笑了。
“剩下的人,俯卧撑准备。”
“啊?来真的啊!”
她们去树荫下填报名表时,操场那边传来一阵哀号。
女生看着许吱那一笔娟秀的字迹说:“许吱,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她们说你高冷孤僻,但我觉得你很讲义气,我叫何灵。”女生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马尾辫,算作是打招呼了。
“你真的会长跑吗?”
“啊?其实不太会……不过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应该也不错。”
“对不起啊,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去跑一跑装装样子,免得老师发现了。”
许吱体质一般,运动时间一长就撑不住。下课铃响了之后,她浑身酸软,在水池边上洗脸洗了好几分钟,一抬头,撞见一群打完篮球的男生朝这边走来。
何灵也洗了把脸,见许吱站着不动,拉了她一把:“走啊,许吱。”
那群男生离这边越来越近,何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附耳跟她说:“那个是顾以择,你应该不认识吧,三班的,成绩特好,就是中间那个,球服24号。”
许吱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那个男生似乎拥有全世界最好看的笑容,吸引着所有的光芒。周围的人对最新的篮球赛事侃侃而谈,他微笑地听着,偶尔插嘴。边上争得面红耳赤的人跟他一比,显得天差地别。
三班是理科班,跟许吱的班级在不同的教学楼。她之前留心过,如果从这边跟他们一起走,可以多待五分钟。这来之不易的五分钟,来得如此意外。
“你先回教室吧,我去综合楼有点事。”
许吱支开何灵,扭头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骨头硬得跟石头一样,许吱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鼻子一热,有东西从鼻子里滴下来。
她伸手一抹,是血。
“走路没长眼睛哪……”付衍舟话没说完,看清是许吱,便闭了嘴,然后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女生目光呆呆的,人跟块木头一样。
付衍舟将身子往后撤了撤,才发现她根本没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一个正在洗手的男生。那男生一抬头,她便往他身侧躲。许吱又瘦又小,整个身体藏在他的阴影之下。
付衍舟声音有些冷了:“有事去医务室,别在这儿杵着。”
他伸手拉她。
女生没动。
她往他这边躲,他偏不如她意,大声地喊:“许吱,你藏我边上干吗?”
前面正在跟朋友聊天的顾以择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注视着两人。
许吱暴露在众人视线里,模样狼狈至极。
付大少爷很满意这个结果,偏偏戏瘾还犯了,干脆要捉弄她到底:“好吱吱,衍舟哥哥知道自己的魅力大,长得也好看,但你也不用一见我就流鼻血吧?”
见被调戏的许吱僵在原地,付衍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她捂住鼻子的手拿下来,对着她有血迹的脸擦了又擦。
许吱全程没敢动,腹诽道:该死的付衍舟,太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