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真话还是假话
医院停车场，在林子成耐心即将耗尽之时，终于看到了那一袭黑衣缓缓而来。
他收好手机，朝副驾驶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兮橪拉开后座的车门，听到轻微的鼾声，才发现蒋庆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没先送她回去？”
林兮橪一开口，林子成就知道她哭过，他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了，愧疚了？”
后排的人没有吭声。
“知道愧疚就好，以后做事多想想后果，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收拾烂摊子，没有能力就乖乖的，该干嘛就干嘛。”
“在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该你管，你也管不了。”
林兮橪今晚特别温顺，居然没有反驳。
林子成的气焰瞬间高涨。
“还有啊，我虽然没有反对你谈恋爱，但也没说支持，那个什么，度，得把握好知道吗？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自己心里要清楚，别稀里糊涂的就......”
“就什么？”后排的人终于开了口。
语气诚挚，像是真不懂，在虚心求教。
林子成张了张嘴，憋了半天硬是没把下半句话憋出来。
“别稀里糊涂就跟人上床了。”副驾驶上，蒋庆的声音懒懒地响起。
“卧槽，你偷听啊！”林子成怒了。
蒋庆也提高了音量：“你说话那么大声怪我咯？”
“那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什么叫......”
那两个字，林子成又没说出口。
“哎哟哟，你看你自己，”蒋庆斜躺在椅背上，手指着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一个处男就是这么清纯，这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还脸红，哎哟，兮橪，你快看你哥！”
林兮橪：“......”
这一夜，莫非失眠了。
他躺在病床上，从床帘的缝隙往外看，漆黑一片。
从林兮橪的话语中，一点一滴的还原了一个活生生的阿恒。
那是一个单纯、善良、与世无争的男孩。
他读书不行，厨艺却精湛，而让他小小年纪就愿意拿起锅铲，忍受油烟熏烤的初衷，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在别人家受委屈。
他会接林兮橪上下学，风雨无阻，连家长会都是他去开，他亦兄，又亦父。
他会带着林兮橪在山林间嬉戏游玩，会在林兮橪摔跤时替她揉膝盖，在她成大花脸时笑嘻嘻地用自己的衣袖沾着溪水给她擦脸。
他瘦瘦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成了林兮橪的大树。
一棵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莫非的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阿恒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是林子成偷拿的资料里的那张照片，他想象着那张脸笑时是什么样子，哭时又是什么样子，生气时......
应该没有吧，林兮橪说，阿恒从未对她动过气。
能有如此之人，令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恋恋不忘，莫非觉得有些惆怅。
转念一想，今晚，还是林兮橪第一次在他面前，直面过去的伤，那曾是一个谁也不敢触碰的禁忌。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于林兮橪来说，也是不同的。
他们的之间的距离，算不算又近了一些？
莫非的心情从惆怅变成喜悦，兴奋得更睡不着觉。
庚子在得知这件事后，主动提出要去医院看莫非。
在保证绝对安全前林兮橪出不了门，得到莫非的同意后，她把医院地址发给了庚子。
庚子提着一盒精致的水果篮去了，正好碰到莫非刚吃完午饭。
赵素芸见到这样一个酷拽酷拽的男孩儿时还有些吃惊，没想到儿子能有这样风格独特的朋友。
和简桀的不着调、易傲洋的稚嫩不一样，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显得很沉稳。
赵素芸和陪护简单收拾了下桌子，就叫上他陪自己去买东西。
出门前回头一瞥，庚子侧颈上的纹身暴露无遗，赵素芸眉头一跳。
庚子环顾了病房一圈，才将视线落在病床上。
他提着果篮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很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朝病床上的人懒懒道：“谢了。”
庚子居然会来看他，莫非有些意外。
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他能感觉到，庚子根本当他不存在。
他和林兮橪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完全不在意莫非的看法。
哪怕未言明，他想庚子肯定也心知肚明，自己和林兮橪是什么关系。
反正，肯定不是林兮橪自己说的“同学”两个字这么简单。
可若说庚子不喜欢他吧，他却从来没有阻止林兮橪和他交往。
所以，他有点把握不准庚子的真实想法。
莫非靠在床头，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不用道谢，兮橪都没跟我道谢。”
庚子似是想抽烟，忍住了，只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摸索着。
他垂着眸，听到莫非的话，只是淡淡一句：“她是她，我是我。”
“所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道谢？”
庚子抬眸望向他，神色不见喜怒。
莫非开玩笑道：“娘家人？”
庚子想了想，说：“我和橪儿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一家人还亲，你要这么说，也算是。”
“那我就纳闷儿了……”莫非确实有些不解，“作为她家人来说，知道她早恋，不应该适当提醒一下吗？但我感觉，你好像根本不在意。”
庚子站起身，朝窗边走去，他望向外面草坪上散步的病人和家属，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莫非敛了神色，淡淡道：“随你。”
庚子转过身，靠在窗边，双手抱臂，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说：“一，我了解她，橪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莫非挑眉，示意她继续。
庚子垂眸浅笑了一下，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儿，“其次呢，我知道，她心里一直装着谁，有人能靠近她，却不一定能走进她的心。”
很熟悉的一句话。
林子成也说过。
莫非心里“咯噔”一声，昨晚林兮橪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耳旁，她说话的语气、表情、时而哭泣时而笑时的模样……
喜怒哀乐，皆与一人有关。
庚子抬眼，直视床上之人，目光里透着些许怜悯：“你猜我说的是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