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遗忘的时间
躺在床上的人挣扎着翻了个身。
温玉澜见状，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倒是校医忍不住了，一边开药一边说：“这哪里是水土的原因，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痛经能痛成这样那肯定是身体有问题！”
事关别人的隐私，莫非抬脚往外走去，随手关上门时，听见那女人的手机里传出了游戏声：
“二筒。”
“六条。”
“碰。”
……
老贾站在一旁，望着那一坐一躺的母女俩，深深叹气。
校医继续说：“还有啊，我给她开两天的假条，你们把人带回家休息一下，她这样也没法上课。”
一直没反应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孱弱：“我不回去……”
林兮橪与母亲的相处方式，让一直生活在健全家庭里的赵一璐觉得有些怪异。
自己的父母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陪她，但也未因许久不见而生疏，那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林兮橪和她母亲之间的感觉就好像是彼此相识的陌生人，在校医务室那短短的半个小时中，他们之间很少有交流，仅有的交流还始终停于表面，深层次的情感被压在了重山之下。
关于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她没有多问，只是平常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胖子，也因此学会了怎么灌暖水袋，怎么端茶送水，完全把自己的室友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废物。
这样的贴心与照顾，令林兮橪哭笑不得，却也十分感动。
晚上，赵一璐确认林兮橪没有其他需求之后，才翻身上了床。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醒了，寝室里有光。
林兮橪披着校服外套，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支笔。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兮橪的背影，在背光里看起来像一截被风摧残的小树枝，太瘦了。
她曾跟自己说过是被骗来这所学校的，林兮橪收拾行李要退学的那一幕还那么清晰留在记忆中。
为了赶学习进度，不吃不喝，周末也不回家。
还有，今天她母亲对她的漠然置之......
赵一璐觉得，自己的室友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翌日，林兮橪不听劝阻，坚持去上课。
也许是昨天的情况吓着赵一璐了，走路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林兮橪想推开又怕伤了人家的心。
只是这样，两人没时间去食堂吃饭，只好去小卖部买些牛奶面包填肚子。
当林兮橪啃着赵一璐给她买的面包往教学楼赶时，见到分叉路口站着的那个人，顿时愣住了。
尴尬吗？
那肯定是有的。
她昨天虽然疼得神志迷糊，但也知道背着自己去校医务室的人是谁。
只是……她那时真的太疼了，难免就突然脆弱了一下。
只因那一幕与过去太过相似，她趁机把自己的思念和怀念借着这熟悉的场景，自欺欺人地再次感受了一遍。
可清醒后的反噬，犹如疼出的汗，也是酣畅淋漓。
莫非真是没想到，头一天还痛到死去活来的人，第二天居然来上课了！
这恢复能力是有多强？
他盯着站在原地傻愣着的人，大步走了过去。
莫非停在林兮橪面前，目光扫了那干瘪瘪的面包一眼，“你早饭就吃这个？”
林兮橪眨了眨眼，心想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样还能坚持上课？”莫非盯着眼前人的脸，面色依旧苍白，唇上的伤疤还那么醒目。
赵一璐站在一旁，视线在两人身上轻轻一晃。
林兮橪不明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是出于……关心吗？
可明明之前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
难道……
唉，看来学神也是一个心软之人，太概觉得她昨天的样子实在太可怜。
“这不月底要考试了么，不想耽误时间。”林兮橪又咬了一口面包。
听到她的回答，莫非似乎惊了一下：“就这么想考进M班？”
林兮橪垂着脑袋，小声嘀咕：“谁不想啊。”
莫非勾了勾嘴角，很浅的笑意，却被偷瞟两人的赵一璐捕捉了个正着。
“那个……”林兮橪将手中的面包捏成一团，眼神乱瞟，“昨天……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
“行。”
只是随口一说，他似乎也只是随口一应。
两人就此道别。
林兮橪快踏进教学楼时，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正好迎上那人遥望过来的目光。只不过，此时他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
“莫组长，这女孩儿谁啊？”
“你未来的同班同学。”
陈翔明抹汗，他差点儿以为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说的是“你未来的嫂子”了。
那时，莫非不知道，从他主动走向那个女孩儿时，一切就已经迈向万劫不复。
王子的一个吻，唤醒了身中剧毒的白雪公主，可爱若真的能够起死回生，那又为何会在至深至亲时，反过来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题，无解。
林兮橪自开学以来，第一次上课走神了。
旁边的赵一璐无意往身旁一瞥，见她睁着眼睛盯着某一处，眼神空洞。
赵一璐戳她：“你怎么了，还在想昨天的事？”
昨天，赵一璐跑遍学校各个超市，才央求着一位阿姨从仓库里给她找到一个热水袋，冲回寝室时，人已经不在了。
她给宿管阿姨打电话，得知人已经被送去医务室，又匆匆赶去，没想到会在那里看到学神。
得知他是林兮橪交谊舞的搭档已经够让人惊讶了，更别说把人送去医务室的人居然也是他。
林兮橪回神，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林兮橪在想，遗忘一个人需要多长的时间。
昨日在莫非身上突如其来的脆弱不是没有原由，如果一个人的脑容量有限的话，与阿恒有关的记忆不知是不是被她填入太多知识而被逐渐挤了出去。
因为那个让她和赵一璐双双迟到的梦里，有庚子、阿虹、鲁奶奶、言叔，唯独缺了阿恒。
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还是……她在慢慢将阿恒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