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姻缘神栖(2)
她担忧自责道:“怪我多嘴,就不该提那人!呸呸呸!以后再也不提了。”
我笑了笑,小思总以为我是因叶月明冷淡才落下心结。
我一直不敢跟她说明,毕竟,那只是一个存在于梦中的人而已。
而且,我已嫁为人妻,又如何能一心想着夫君之外的男子?
这种事,如何敢提……
若这姻缘殿真有几分灵验的话,倒也不妨去求一求。
我一个被人休弃的女子,又是个病秧子,即便出身高门又如何?此生断然是不会再有姻缘了,但小思可以有。
于是我缓下来后,说道:“那就去看看吧,等我把这碗药喝完就去。”
小思眼睛一亮,欣喜道:“小栖终于看开了,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小思蹦蹦跳跳进入屋内,那欢脱的身影,是我艳羡不来的,有先天心疾和哮喘的我,此生都活得小心翼翼,平常步子都不敢迈大了,何况跳起。
就连我初嫁给叶月明时,他也是在婚房挑了我的盖头便扫兴的走了,说是怕跟我一番折腾过后,我大概会断气,到时大喜变大丧就晦气了……
后来,也从未碰过我,他怕落下杀妻之名。
所以小时候都是她在我身边欢欢跳跳,追蜻蜓抓蝴蝶,下浅池捉蝌蚪、攀高树摘异果,每每赠与我。
小思,真是我的好姐妹。
所以,如此美好的你,怎能被我这个不知哪天就去了的病秧子耽误呢?你一定要幸福,一定,一定……
如今正值初秋,天气其实不冷,甚至还有些热,小思却仍是给我披了件披风。
蝴蝶结打好了,便朝山上走去。
我虽在织云山下住了十来年,却从未上过山,小时候乳母担心我身子虚弱,便从不允我上山。
如今,还是第一次上山呢,也多亏小思这个缺心眼肯陪着我慢慢走。
随着阶梯一路盘旋上山,因走得慢,上到山顶时,已近日暮。
入目处一座废弃的小殿,殿上悬着的牌匾摇摇欲坠,蛛网厚尘下隐约可见三字——姻缘殿。
殿前一棵粗壮矮树,真如小思所言,这棵姻缘树枯死了,虽枝干还在,却仿佛轻轻一触便能将它折断,毫无生机。
枝干上仍存留着些残旧的木牌、轻绸,只是久经风霜,已失了最初模样。
竟与梦中的场景大致相似,只是梦中的古树枝叶葱郁,还挂满了铃铛,而眼前却是满目荒凉。
心痛一霎,竟又红了眼眶。
我匆忙抬手捂嘴。
不要哭,不要哭……
所以公子,你一定是我的一位故人,对不对?
我心中悲伤难抑,所幸小思去了殿内,尚未发现我的异常,我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泫然欲泣的眼泪抹掉,上前一步,对着枯树举起双手捧住。
既是姻缘神树,那么,即便人间荒落,神灵依然存在于九天之上,对不对?
思及此,我轻轻闭目,许下心中期愿。
姻缘神啊,若你有灵,可否为我姐妹小思赐下良缘?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有如意郎君一心一意待她细水长流便好……
另有一事,嗯……我梦中曾遇一位公子,若上神有灵,可否、可否、可否让他出现,我此生体弱多病,怕是命不久矣,不求得与公子长相守,只求、只求、只求能见一见他就可以了……
若上神显灵,小女愿生生世世侍奉上神左右。
林间寂静,忽有风过,那残存在枯枝上的轻绸与木牌轻轻晃动起来。
*
月影清波,伴着门外的风铃之音,渐入梦中。
恍惚间,感觉似被人抱住,有叹息入耳。
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我惊坐起,心跳莫名。
然而夜凉如水,小思在对面的小榻上正睡得酣甜,哪还有其他什么人?
此刻,才恍觉是梦,心下难免失落。
我重新躺下,竟再难入梦,公子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哀思久久不散,就这样听着门外有风就响的风铃声熬了个夜。
近天明时,鸟鸣渐起,我披衣下床,推窗一看,天色微亮,湖光山色,宁静致远。
小思听到动静转醒,见我这样单薄的站在窗前,惊得立马将她的薄被扯来将我裹住。
又担忧斥责:“小栖!怎可如此单薄地站在这里吹风!快快快,你再回去睡会儿,我去做饭。”
说着,就推着我往床边走。
我颇感无奈,又不忍她担心,便只好乖乖地又躺下了。
许是半夜未眠,又或是方才吹了凉风,此刻竟有些微微头疼起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翻身决定再逼自己睡一会儿,眼皮忽然跳了跳。
俗语有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我跳的是左眼,可我不缺钱,那又会是什么呢?
总归不是坏事就好,这样胡思乱想着,我终于成功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竟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我悠悠转醒,正想着: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来了。
便听得男子说话的声音。
男子?
此间只有我和小思,怎会有男子?
父亲偶尔也会来看我,身边也有侍从跟随,可他的侍从来此是从不说话的。
我心中疑惑,穿戴整齐推门而出,便见小思正与一男子说话。
小思听到动静,侧身朝我看来,脚步也迈了过来。
“小栖终于醒了,来来来,我跟你讲,这位公子因路过咱们此处偶遇下雨,没有带伞,所以来避避雨。”
说着,那公子便转身朝我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恭谨礼仪,歉然道:“小生今早出门匆忙,忘带伞了,行至此间天降秋雨,见林间有炊烟升起,想此间应有人家,我匆匆寻来,竟真有世外竹屋,本无意叨扰,为避雨贸然闯入,望姑娘海涵!”
我打量着他,眼前的公子青衣素简,长巾束发,一身书香之气扑面而来,倒真真是个恭谦守礼的文人墨客。
模样,也是一表人才,却因被雨淋湿的缘故,衣衫与长发微润,束发的巾带便湿哒哒地贴在发上,飘逸不起来。
我笑了笑,微微拂身回了一礼:“公子不必介怀,此间能为公子避雨,是意外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