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第二天早上,文雅是被雨声吵醒的,豆大的雨点儿打到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从军训开始,李如就天天祈祷下雨,这会儿愿望达成,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老天有眼,终于可以休息了,我要睡一天,谁都不许喊我起床。”
“美得你。”汪旭没有李如那么乐观,她一边伸懒腰一边忧虑道,“咱们这些教官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保不准给咱们一人发件雨衣,到操场上站军姿去。”
“不会那么没人性吧!”李如破罐子破摔,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耍赖,“我不管,反正我病得起不来了,哪儿都去不了。”
“不想起,好啊。”文雅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调侃道,“看来只能给许默师哥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务室了。”
“许默”两个字就像遥控器,下一秒,李如就像弹簧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文雅,你少乱来!”
“哎,还不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文雅无奈地直摇头,“陷入爱情的女人啊,智商果然都是负数。”
李如抓起抱枕就砸:“你这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汪旭扬了扬手机,“群里来消息了,让我们带着刑法教材去大自习室。”
“还没开始上课呢,带教材做什么?”沈月凝说出大家的疑惑,“刑法是下学期的课程吧?”
“去了就知道了。”文雅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比《新华字典》还要厚的红色书本,催促道,“下雨路不好走,咱们赶紧出发吧。”
雨下得越来越大,虽然撑着伞,到教学楼时,文雅的连衣裙还是湿了大半,她正准备在门口拧拧滴滴答答淌水的裙摆,却听教室里传来阵阵笑声。
她好奇地向里探了探头,只见一个男生斜倚在桌子上,他周围满满围了一圈人,一群人正热闹地谈论着什么。
文雅微微挑眉,总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又上前走了几步。
“师哥,听说你对所有法律条文倒背如流,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圈人丝毫没发现文雅靠近,热情高涨地继续提问。
“开什么玩笑,同学,你看我长得像人工智能吗?”男生微微摇头,似调侃道,“为什么要背法律条文,没有人规定法官和律师不能翻书嘛!”
“师哥,都说刑法最难学了,你让我们带刑法课本过来,是要给我们传授些学习经验吗?”另一个人继续问道。
“刑法里的许多故事,除了百年一遇就是丧尽天良,要么就是百年一遇的丧尽天良。”男生轻笑一声,补充道,“还有,除了买彩票之外,所有能快速发家致富的办法都写在刑法里了,谁有兴趣可以试试,保证你每年都会出现在老师的反面教案上,永远活在师弟师妹的骂声里。”
在法学院,名垂校史很不容易,想要遗臭万年,办法还是有的。
“师哥,咱们系管逃课管得严吗?”
“咱们系从不反对逃课,毕竟从法律角度来讲,那是你们的自由,但是……”男生轻咳一声,笑呵呵道,“老师扣起学分来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因为扣分也是他们的自由。”
他说得直白,众人都笑了,文雅也笑了。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陆逸寒了,风趣幽默接地气,就像一个强大的磁场,走到哪里,都能牢牢吸引住周围人的目光。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果然不假。
又聊了几句,陆逸寒抬手看了看表:“到时间了,大家回位置上坐好,下次再聊。”
“师哥,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刚要散去的众人又纷纷围了回来。
“能,一会儿我把二维码投到投影仪上,谁都能加。”
众人得到承诺才肯散去,男生含笑转身,正好跟文雅四目相对。
文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是他……”这个毫无道德底线的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嫡系学长!
法律系这是多久没开思想品德课,才培养出这种无赖?
迎着文雅愤怒的目光,一双白色球鞋缓缓走近,陆逸寒仿佛完全不记得昨天的过节,若无其事地笑笑:“这位同学,你挡住我的路了。”
文雅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在公众场合泄私怨,正要侧身让路,然而目光落到那双纤尘不染的白球鞋时,她心中微动,然后不假思索地踩了上去。
“哎呀,师哥对不起,真对不起。”文雅认错的态度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她急得都快哭了,“师哥,我真不是故意踩你的,我这就帮你把鞋擦干净……”
陆逸寒看着那一鞋面的污泥,擦干净?当他瞎呢。
文雅低头在包里找湿巾,顺便掩掉眸中那丝得意的笑容。
有仇报仇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痛快。
可是,文雅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陆逸寒轻轻勾唇:“不用擦了,一会儿下课,你帮我刷干净就好。”
把别人的鞋踩脏了负责刷干净,跟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
文雅活了十八年,从来没给男人刷过鞋,更何况还是个让她厌恶到爆表的男生。可是就像陆逸寒不能当众黑脸一样,她也不能当众拒绝弥补过失。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字:“好。”
陆逸寒淡淡一笑,走到讲台前:“书都带了吧?”
“带了,带了。”新生们一半被陆逸寒的美色所惑,一半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配合得不得了。
“法律条文一定要记准确,记不准确不能随便胡说八道,否则丢的是咱们法律系所有人的面子。”陆逸寒停顿一下,似乎无意地补充着,“就好比敲诈勒索罪,在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不是二百七十三。”
嗯?
文雅猛地抬头,随后快速翻阅书本。
她自认为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回去后并没有查证,现在一看……果然。
合着绕那么大圈子,就是为了嘲讽她胡说八道?
真是个锱铢必较的家伙!
文雅只觉得好后悔,早知如此,刚刚就该把那家伙两只鞋都踩黑!
“你怎么了?”见文雅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坐在她旁边的汪旭关切道。
“没事,好好学习。”
原以为上了大学会稍稍轻松些,如今看来,她得加倍努力,在专业课上把陆逸寒远远甩到后面。
她自己丢人事小,但绝对不可以丢林清怡的面子!
一堂自习课在陆逸寒的侃侃而谈以及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度过。正如传言那般,大多数人都很吃陆逸寒这一套,下课后仍有大批人围着他。
文雅在座位上等啊等,又困又饿。
没办法,答应了要帮他刷鞋,就不能食言。
“走吧。”等到花儿都谢了,头顶才终于传来声音。
文雅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角:“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陆逸寒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现在把我的鞋拿走,我穿什么回去?”
“我……我凭什么跟你回家。”文雅的脸涨得比手里的刑法书皮还红,“你回去把脏鞋换了,明天带给我。”
这家伙显然人品有问题,她可不想深入虎穴。
见文雅脸红得厉害,陆逸寒嘴角微扬,故意又靠近了些:“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白色鞋子脏了要立刻刷,隔天就刷不干净了。”
“那就……”
“其实你不想刷也行。”
“真的?”文雅以为陆逸寒突然良心发现。
“这双球鞋是路易威登刚推出的新款,也就九千块而已,你买双新的赔我就好。”
“九千……而已?”文雅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要知道,她们一年学费才五千块,陆逸寒竟然穿着这么贵的鞋子招摇过市,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还不走,看来你是选择赔钱了。”陆逸寒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回头我把尺码和店铺地址发你。”
“别别别,不就是回家刷鞋嘛,我去。”
“两双。”陆逸寒化身奸商,坐地起价。
“凭什么?”
陆逸寒抬手看看表:“因为你,我已经在这儿耽误八分钟了,生命诚可贵,明白吗?”
你大爷。
“现在已经九分钟了,要是超过十分钟,那就……”
“陆逸寒,你别得寸进尺!”文雅忍无可忍。
金钱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可是——
对文雅这种一穷二白的学生来说,别说九千,九百块都是命啊。
冲动是魔鬼,前人总结出来的果然都是血泪教训。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学楼,文雅偷偷哀怨地瞪着陆逸寒,恨不得把这讨厌的家伙扔火锅里涮了。
“陆师哥好。”
“师哥好。”
一路上,时不时有女生笑容满面或含羞带怯地跟陆逸寒打招呼,当她们的目光扫到文雅时,又分分钟变成羡慕嫉妒。
估计那些女生一定在想,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刚进校门就引起了陆逸寒的注意。
文雅埋着头无奈叹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以她对陆逸寒粗浅的了解,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报复,好让自己成为众多女生的箭靶。
卑鄙无耻黑心小气……文雅把自己能想到的贬义词,统统往陆逸寒身上套了一遍。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陆逸寒看着文雅,不满地停下脚步。
“这阴雨天,我担心一会儿天上劈下个雷,受你连累。”文雅斜了陆逸寒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跟他保持距离。
“想得还挺多。”陆逸寒长臂一挥,文雅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结结实实“壁咚”到墙角,“告诉你个秘密,雷就喜欢劈嘴硬的人。”
两人离得很近,陆逸寒身上清淡的香水味如同一个无形的磁场,牢牢将文雅禁锢其中,文雅紧张又窘迫,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不去了!”
亏她还觉得这家伙的痞气中带有一丝文艺气息,这么看,他就是个痞子。
纯的!
文雅的窘态大大满足了陆逸寒的玩心,他突然笑了:“昨天谁放狠话说见我一回打我一回,怎么,现在怕了?”
文雅心里紧张得很,却不肯输了气势,轻哼道:“谁怕谁?邪不压正知道不?”
“那还不赶紧走,等我抱你?”陆逸寒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文雅。
“走就走!”文雅用力推开陆逸寒,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了。
看着文雅倔强的背影,陆逸寒嘴角微勾,无声无息地笑了。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打第一眼遇见,他就记住她了。
因为她的眼神,像极了林清怡。
那个他很排斥、很厌恶,偏偏又一直影响着他喜怒哀乐的人。
“往哪儿走?”文雅在一个三岔路口处停下脚步。
“右边。”陆逸寒收回思绪,快步跟了上去。
法大家属楼在校园北侧,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跺一跺脚恨不得整栋楼都要掉渣儿,幸亏是在校园里,否则文雅一定会认为陆逸寒图谋不轨。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见文雅愣愣地站在楼梯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陆逸寒嘴角勾了勾:“进来,我家不需要门神辟邪。”
“你才是门神呢。”文雅对陆逸寒的印象太差,跟他回家,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警惕道,“陆逸寒,我姐姐可是刑警,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就你,还没两块发糕值钱,有什么值得我浪费脑细胞的。”陆逸寒换了凉拖,把脏球鞋往文雅面前一踢,“二十分钟刷干净,计时开始。”
“鞋刷,洗衣液。”
陆逸寒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只从门缝里传出一句话:“自己拿。”
得了,这家伙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唯一的凉拖被陆逸寒穿了去,文雅只好换上了鞋架上的一次性拖鞋,正准备拎着脏鞋进卫生间找刷子,却突然惊讶地定在原地。
并不算大的客厅被两个长长的红木书架占去了多半,书架上按套系、颜色、尺寸大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上千本书,哲学、历史、法律条文等各类书籍一应俱全,乍一看还以为进了图书馆。
书架右侧是一张同款红木桌子,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章摆了满满一桌子,右侧的窗户下面支着一个精致的银色箱子,文雅见过,是沙画台。
如此有文化气息的摆设,不用想也知道陆逸寒的父母一定是高级知识分子,只是……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个痞子,真是匪夷所思。
沙画台上方的窗台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相框,大约是陆逸寒早些年跟父母的合照。文雅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照片中的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走上前想要看清楚些,某个胳膊比她长的家伙却先一步捞走了相框。
“胡乱看什么。”陆逸寒打开抽屉,把相框扔了进去。
在别人家四处走动的确不礼貌,文雅没有想太多,只当陆逸寒不喜欢别人探究他的隐私,连忙道歉:“对不起。”
“没事。”陆逸寒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却不想被文雅看出来,只好把人支开,“还不快去刷鞋?”
“放心,肯定给你刷干净。”
卫生间不大,却出奇的干净整洁,连最容易藏污纳垢的边边角角都收拾得纤尘不染。洗漱架上,电动牙刷、牙膏、洗面奶等常用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最上层的位置,摆着足足十几瓶发胶,堪比理发店。
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臭美?
文雅轻哼一声,嫌弃满满:“喷喷喷,早晚喷成秃子。”
“再秃,也比你头发多。”
嗯?
文雅回头,就见陆逸寒倚在门边,用同款嫌弃表情看着她。
“你……”陆逸寒的头发的确又直又密,发质好得不得了,文雅想反驳都不行,撇嘴冷哼,“头发多,见识短。”
“不错,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一边待着去,别碍事。”文雅觉得她现在不能看见陆逸寒,否则分分钟有奓毛的冲动。
“不看着,怎么知道你偷没偷懒。”陆逸寒双臂一撑,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确定要在这儿?”文雅看着陆逸寒纹丝不乱的发型,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恶作剧的俏皮。
“怎么了?”
“没什么。”文雅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在陆逸寒头发上揉了几下。
囤那么多发胶,说明这家伙很在意自己的发型,她偏要搞破坏。
陆逸寒没想到文雅突然袭击,一个愣神的工夫,精心打造的发型瞬间如路边的野草般乱成一团,乍然看去,倒有几分犀利哥的风范。
“哈哈哈……”文雅瞬间笑开了花。
捉弄仇人的感觉,果然很爽。
“文雅!”陆逸寒一张帅脸黑如锅底。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头发,别人轻轻动一下都会被打出去,这丫头竟然敢揉。
还揉了好几下!
见鬼的是,他竟然没推开!
“我在!我在!”文雅好不容易忍住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跟脸黑成炭的陆逸寒拉开距离,提醒道,“你不会要打我吧?故意伤害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知法犯法,更要罪加一等。”
打?他的确想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并没有那么生气?
“你给我等着!”陆逸寒放了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文雅努努嘴,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出了气,再看面前的鞋子也觉得顺眼了许多,文雅动作麻利地拆了鞋带,将鞋子放入加有洗衣液的盆里浸泡,新沾上的污渍并没有多顽固,简单刷了几下就化作一团污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九千块钱,总算保住了。
为了防止晾晒的时候返出黄渍,文雅取过面巾纸,不厌其烦地缠了一层又一层,一包纸很快见底。
“太不经用了。”文雅想出去找陆逸寒再要包面巾纸,无奈起得太急,突然眼前发黑,晃了两下,鞋底又沾了好多泡沫,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滑了出去。
“啊……”
眼看着就要跟大理石瓷砖来个亲密接触,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撑住文雅的胳膊,将她从失控的地心引力中拯救出来。
文雅抬头,跟陆逸寒四目相对。那张几乎毫无瑕疵的帅脸,任谁看了都会脸红心跳,文雅却是个例外。
倒不是她审美独特,只是某人欠妥的话,轻轻松松把外表营造的好感砸得七零八落——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送你个大头鬼!
文雅如梦初醒,甩开陆逸寒的手,顺势把人推到门外:“找面巾纸去!”
陆逸寒低头一看,自己的球鞋被缠得里三层外三层,连鞋底都不放过,活像个木乃伊。
脑子里不知不觉闪现出另一个画面,同样的卫生间,同样的球鞋。那一板一眼的样子,跟林清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陆逸寒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淡淡道:“吃饭。”
还有饭吃?
文雅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转念一想,就陆逸寒那腹黑劲儿,怎么可能好心给自己准备午饭,估计又有什么圈套,立刻回绝道:“我不饿,你快些找面巾纸,要赶紧把另一只鞋包好。”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陆逸寒眉心微皱,语气有些不悦:“在桌上,自己拿。”
“哦。”
文雅点点头,然而刚走出卫生间,就被一阵扑鼻的香味引到餐桌前,清炒菠菜、肉末粉条,外加西红柿鸡蛋汤,虽然是很简单的菜式,却色香味俱全。
“这是你做的?太厉害了吧!”作为典型的吃货系少女,文雅早忘了她是出来拿纸巾的,理所当然地坐到陆逸寒对面开吃。
“你不是不饿吗?”
“刚刚不饿,这会儿突然又饿了。”文雅只顾着往碗里夹菜,看也没看陆逸寒一眼。
以这家伙的速度,晚点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陆逸寒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口是心非。”
“哎呀,你少吃点,减肥很困难的。”眼见盘子里的菜就要被陆逸寒扫去大半,文雅急得恨不得把盘子抱进怀里。
看着文雅那张圆鼓鼓的脸,陆逸寒轻嗤:“就你,还好意思说我?”
不能抢盘子,文雅索性把菜都夹进碗里占着,眼见小碗摞得跟山头一样高,这才心满意足地抬头:“我又不靠脸吃饭,胖点有什么关系。”
合着他靠脸吃饭?
陆逸寒严重不满,直接将盘子里剩下的菜全部倒进自己碗里。
“你个小气鬼!”
“吃完了洗碗,然后……”陆逸寒指了指鞋架,“把那两双鞋刷了。”
什么!
文雅差点儿把刚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凭什么?”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陆逸寒脸上有种阴谋得逞的骄傲神色,此刻说起话来,理不直气也壮,“谁让你自己意念不坚定,我可没强迫你吃,所以呢……好好刷,纸巾已经备好了。”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陆逸寒,你祖上姓周吧?”不,就这无孔不入的剥削手段,就算周扒皮活着,只怕也得甘拜下风。
“也不是没可能。”陆逸寒并没有生气,而是斜倚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端详着文雅,“要这么说,那么你家祖上可能姓黄。”
黄?文雅微微愣了一下,不明就里。
“回头好好学学历史,对智商有好处。”陆逸寒轻轻拍了拍文雅的肩膀。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合着她不仅吵架吵输了,连带着智商也受到了鄙视?
“陆……逸……寒!”文雅真想在鞋里放几枚大头针,最好把这腹黑的家伙扎得半个月走不了路!
两次交锋,虽说一比一打了个平手,但看着阳台上摆了一排的运动鞋,文雅怎么都觉得自己更亏。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想办法扳回一局。
当文雅的目光由洗洁精转到调料盒上时,一个巧妙的想法涌出脑海。
为了不让陆逸寒从颗粒大小上分辨出来,文雅并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用盐把糖替换掉,而是把两者掺到一起,这样,除非有火眼金睛,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完美。
想到陆逸寒那家伙被盐齁得连连往嘴里灌水的滑稽模样,文雅就开心得恨不得飘起来,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我走了。”
“不送。”
“不用不用,啊……”乐极生悲,文雅换鞋时一个踉跄,脚不小心撞到墙上,拇趾处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怎么了?”陆逸寒三两步迎上来,看到文雅有些发肿的脚趾,瞬间明白了什么,“脚趾还疼?”
文雅疼得五官拧到一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没好气地横了陆逸寒一眼:“你说呢?”
都怪这个讨厌的家伙,他就是罪魁祸首!
从昨天疼到现在,多半是伤了骨头,陆逸寒当机立断:“走,去医院。”
“只要不碰到就没事。”文雅摇摇头,“下午还要军训呢。”
上次那么一闹,她算有前科的人了,可不能给教官留个偷奸耍滑的不良印象。
“军训场不欢迎残疾人。”陆逸寒扣住文雅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你有两个选择,自己走或者我抱你走。”
陆逸寒突然靠近,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毫无征兆地灌进鼻腔,让文雅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闪了两步,小声嘀咕:“男生喷什么香水,臭美。”
“连香水和香氛都分不清的女生,应该更奇怪。”陆逸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还不走,真等我抱你?”
“不用。”文雅白了陆逸寒一眼,一蹦一跳地走到前面去了。
到了医院挂号、拍片,诊断结果很快出来,拇趾轻微骨裂,好在不是太严重,医生给简单固定一下,缠了几层厚厚的纱布,叮嘱文雅回家好好休养。
这下真的不用军训了。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偷袭我的。”陆逸寒看了看手里的病假条,调侃道,“踢个椅子能把脚趾头踢骨裂,这得用多大劲儿,唉,可怜那把椅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踹出内伤。”
文雅继续瞪着陆逸寒。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陆逸寒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幸灾乐祸,“你该不是故意受伤,逃避军训吧?”
“我可是上过思想品德课的,不像某些人那样没底线。”文雅越看陆逸寒越来气,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是不喜欢军训,却也没不喜欢到自残的地步,这个讨厌的家伙就不会说句好话!
“你要去哪里?”
“回宿舍。”陆逸寒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危险分子,还是离他远远的比较安全。
“跟我回去吃药。”下午天气转晴,新生们继续军训,文雅一个人在宿舍,他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想来也行。”陆逸寒太知道文雅的软肋是什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错过林清怡的消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出陆逸寒所料,听到“林清怡”三个字,文雅顿时两眼放光,连蹦带跳靠近几步:“你说什么,你认识林法官?”
这……可能吗?
“机会只有一次,信不信随你。”陆逸寒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逸寒,你把话说清楚!”
“喂!”
无论文雅怎么喊,陆逸寒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文雅只能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好不容易追到楼梯口,面前早已没了陆逸寒的影子,文雅没办法,只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还没走出两级台阶,头顶上多出一人,单臂把她提了起来。
“陆逸寒,放我下来!”这家伙拔葱呢!
“老楼隔音不好,你要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尽管使劲儿喊。”
“……”
陆逸寒速度虽快,手上动作却很有分寸,轻轻把文雅放在沙发上。
“陆逸寒,你到底认不认识林法官?”文雅气还没喘匀,就急匆匆追问道。
天知道她有多想见林清怡,想到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陆逸寒没有回答文雅的问题,随手从书架上取过一本书,扔到茶几上。
文雅拿起那本封面微微有些泛黄的书,定睛一看,正是林清怡前几年出的那本《典型法律案例分析》。这本书出的数量不多,并没有大范围流通,当年文雅把S市大大小小的书店逛了个遍都没有买到,陆逸寒怎么会有?
“你在哪里买的?”
“捡的。”
“嘁!”
“态度这么差,看来是不想要。”陆逸寒挑挑眉,作势就要把书拿回。
“不行!”文雅紧紧把书抱在胸前,如获至宝。
“我能拿回去看吗?”这么厚的书一时半会儿肯定看不完,文雅又不能一直待在陆逸寒家。
“看我心情。”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鉴于对陆逸寒“人品”的精准了解,文雅早有心理准备,爽快道:“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心甘情愿?”
“当然……”不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被陆逸寒吃得死死的,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可为了把书拿走,面子什么的就暂且靠边吧。
“很简单。”陆逸寒挑挑眉,一副“我的要求很简单,并没有故意为难你”的表情,“帮我刷一个月的鞋。”
“什么?”这家伙免费劳动力用上瘾了?
“不愿意啊,那算了。”陆逸寒摆摆手,表示自己绝不强人所难。
“愿意,我愿意。”为了书,她忍了。
“真的?”陆逸寒态度真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
“不勉强,一点儿也不勉强。”文雅努力挤出一个违心的笑容,“我最喜欢刷鞋了,保证刷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必须要离这家伙远远的,否则保不齐哪一刻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狠狠咬他两口。
“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宿舍里,文雅被其他三人团团围住。
“刷个鞋的工夫能把脚趾弄骨裂?”李如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八卦心四起,“说,你跟陆师哥到底干什么了?”
“大姐,就你这想象力学什么法律,应该学编剧去。”解释起来只会越描越黑,文雅索性不费口舌,专注看林清怡这本案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