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断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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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折身殒命

月未上中天,那轮弯月好似刚脱离襁褓慢步蹒跚的婴孩面对新的世界充满着好奇,淡淡的月光是她温柔可人的手指轻抚着地上的万物。长街风起,卷起阵阵寒意,缺粮的人也早已抱着粮食回家去了,有饭吃心就安定许多,街上空荡荡,寂寥清冷,晚空一片黑云飘过,竟将那弯淡月吞噬,柔光穿不透厚重的黑云,若隐若现的身影似乎是在与黑云搏斗,她又岂是对手?长运陷入短暂的漆黑。

府寺,监牢内的火烛闪烁跳跃,唯它欢快,油灯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冰冷的铁栅栏将颜古富囚禁在另一方幽闭的天地,他正盘膝练功,近看额角上满是汗珠伴着虚弱不堪的萤火折射出微乎其微的光芒,脸上的肌肉时不时地在抽动,紧皱着的眉头感觉格外痛苦,随即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颜古富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努力地克制自己发出懦弱的呻吟声,他坐正身子,出手封住自己的紧要穴道,只见他两唇发紫,眼周发黑,赤丝缠睛,若是有眼光犀利者兴许能看到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黑气,他站起身来走向牢门,喊道:“外面可有人?”

连叫几声,守夜的官差打着哈欠边走边说道:“他奶奶的,值夜就够累的了还不让大爷好好休息休息。”他问道:“你有什麽事?”

颜古富看着官差见他身上没有带刀,他强大着精神道:“老兄,我现在浑身发紧,喉咙发干,五脏六腑好似在烧天火,给我碗水喝。”

官差道:“颜老板看来真是渴得受不了了,堂堂‘长运四天涯’之一的颜老板竟然也会为一碗水求人,真是失势的凤凰不如鸡。”

不一会儿,官差端着一碗水走过来道:“喝吧......”

说着,伸手递给颜古富,颜古富不来取碗出手将官差制伏,一手捏着官差手腕初的太渊,一手掐着他的喉咙,咬牙说道:“给我柄刀......”

官差手中的水碗脱落摔在地上,官差害怕地说道:“这里就我一个人,你让我怎麽去给你拿?”

颜古富道:“好,我放了你,你要将刀给我拿过来。”

官差道:“好......好......”

颜古富手点官差督脉命门,一股极寒之气刺透皮肉扎了进去,瞬间官差感觉体内好像长出一只虫子延着脊椎骨爬到自己的上牙关,冷得他颤抖不止,颜古富拼着身体的剧痛不惜消耗内力往官差注入寒气,说道:“你感受到一股极寒之气,这道寒气为本座能解,半刻不解你比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你给我柄刀,我自然会为你解。”

大难临头,性命为重,何况颜古富只是要一柄刀又不是越狱,他哆哆嗦嗦地将刀取来递给颜古富,颜古富接过刀抽刀将锁在牢门上的锁链一刀斩断,官差大惊失色地看着颜古富,颜古富道:“臭小子,本座从来没有失势。”

他手起刀落将官差的人头砍下,鲜血如脱缰的野马四散奔腾,方才消耗的内力不大,放在平常自然不足为道,可现在不同,每消耗一丝内力顷刻间都可让他身体的疼痛加剧,脏腑内的火烧他用自身极强的寒真内力镇压,结果却是源源不断地消耗着自身内力。

颜古富走到门前,心想道:“一步一步捱到冰室恐怕半路上我的内力便消耗殆尽,若是全力一拼兴许还有活路。”

他决定施展轻功,忍着剧痛越过府寺的院墙,只要他能及时回到冰室自己便可回阳,到时谁还能制伏得了他?似乎愿望总是用来憧憬的,蓦然前方凭空生出一人来,颜古富也不管此人仍向前奔去,那人伫立不动,这时只听背后一阵风声向自己袭来,他立时驻脚转身,脚下发力向一旁跃去躲过,应变机敏,挺身站立问道:“你们因何拦我去路?”

海晏“呵呵”笑道:“囚服穿在身,凄惨狱中人。阁下这是想往哪方去求神拜佛?”

颜古富哪里愿意跟他们闲扯,可是看此情形他想走还走不了,他道:“求神拜佛,不如自修。”

海晏笑道:“拜神无用,喜乐自修,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同志中人,可惜......”

颜古富道:“你修你的,我修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海晏道:“阁下哪里话,既是有缘人何不多聊两句?”

颜古富心中甚急,他的身子哪里能拖得下去,他道:“现在不是时候,改日好酒好菜定会宴请诸位。”

海晏道:“看来是我们打扰到阁下赶路了?”

颜古富道:“就此别过。”

海晏道:“慢来慢来,我看阁下还是回牢中待着的好。”

颜古富心想道:“这些人既然是冲我而来,断然不肯轻易放我而去,我现在身处他们阵中,看来这一仗是免不了了,只恨我身带伤,无法尽兴。”

河清道:“阁下若是能回牢去,我们就不动手,如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颜古富心想道:“看架势这些人都身负武功,府寺何时有这等高手,我明白了,他们是跟着裴意来的。”他道:“本座从未低过头,你们若有本事就让本座在你们面前低一次头。”

海晏惋惜道:“短短数语便知阁下傲骨,若非阁下背一身罪孽,在下还真愿跟你交个朋友。”

河清道:“玉主该等烦了,动手。”

说完,海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肉掌朝颜古富攻去,颜古富凭其带起的掌风便可断定来势凶猛,他侧身避过,海晏岂容他躲去,另一只肉掌迅速施展擒拿手之术提前截他去路,谁料颜古富步伐轻盈身姿矫健灵活一闪一转便已躲过。

海晏赞道:“好身法......”

言讫,海晏又接连攻出几招,势猛迅捷,颜古富身子本已虚弱,在海晏的强攻猛击之下渐渐避无可避,没奈何只好使出手招架。二人各附内力于拳掌之上,杀招一招接着一招,二人在阵中身形游动好似两条斗得凶狠的蛟龙,各不服输,各展所能。

海晏见颜古富闪转迟钝,趁机找准空隙一击自身杀招“排云掌”委身从颜古富背后由下攻上,击其身后督脉命门,颜古富以硬打硬右腿向后扫去击其手腕,海晏弃攻命门,反攻其腿,二人内力激荡,海晏腾空跃起脚尖仍踢颜古富后背,颜古富应变出奇反以慢击快,右脚收回同时发力,带动身子凌空转起,左脚反踢向海晏委中穴,海晏身子凌空本无处借力避招,未曾想他借力发力,借住自己踢出去的力道将自己带向半空避招,继而另一只脚踢向颜古富内脚踝,颜古富另一只脚为自己救济反踢海晏外脚踝,这番较量腿功可以看出二人均将内力与招数融会贯通。

二人身体错开位置纷纷落地,海晏见颜古富站立不稳迅速攻出一招,若是一击得手他清楚眼前之人必将死于自己手中。颜古富身子虚弱已极落地后的确有些站立不稳,尤其是方才这番凌空对招更是消耗极大的精神。他身形还未为稳,海晏已经攻到,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强行将自己镇压脏腑之苦痛的寒真内力聚集于手掌之上,一声暴喝攻向海晏,二人双掌相撞“嘭”一声双双被镇退,海晏只觉周身寒凉之意难消,然而并无大碍。反观颜古富却不然,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将要喷出时,他咬紧牙关紧闭双唇又将血咽了下去,五脏六腑好似要将他烧干了一样,痛苦难耐。

海晏仍不停手,颜古富走投无路决定朽木雕花,他稳住身形,催动体内的寒真内力,用出寒玉凝神诀之禁术寒封印,此术极是消耗内力,可是也是能够凭一己之力一气对抗这五人的唯一招术,他体内仅存不多的寒真内力迅速外泄,与周围空气纠缠起来,一点点将空气蚕食,海晏瞬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寒气似针一样从四面八方刺入自己的肌肤正逐渐透向骨髓,虽刺入不深,可他自己的内力已经运行受到阻滞。此时将将入冬,但颜古富一施禁术好似直接将人提前拽进了严冬,或更甚于严冬,这也是颜古富想借寒冬威势以增功力肃杀敌手的手段。接着,五行阵各阵位上的人也都感受到这股极寒之气,他们纷纷运起内力抵御这股寒气。

再看颜古富,静立不动,手捻法诀,将自己的身体精神归于一道之中,人凝神时刻保持极强的专注,运行调度体内的寒真内力以求泄之有道。此禁术即便是完好无伤的他也轻易不肯用,一经施展,极耗元气内力,何况外泄内力十分危险,稍有不慎极易毁经脉,废自身武功修为。现在虚弱的他走头无路选择用此一术以抗敌正如从朽木身上吸取精华,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无疑似饮鸠止渴,但他已经管不了许多。

体内好似有人在用手撕扯自己的内脏,他也只能强打精神忍受着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然而内力的消耗让他神疲力乏,他知道现在运功不可分神,轻则经脉断,武功废,人失志,定疯魔,重则毙命,这就是禁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威力骇人却难修不易用的原因。

颜古富神志逐渐有些不清浑身飘飘然,脚好像已经离地三尺,身软似棉,忽然,脏腑的剧痛一下将他拽回现实,他喷出一口鲜血,内力的消耗已经无法镇压脏腑内的火烧剧痛之感,他已经撑不住了,再看五行阵位上的人肌肤上竟然伸出鲜血,冒着丝丝热气,逐渐凝结为血痂。

海晏嘴角竟然渗出血丝,他心中暗想道:“好本事,这一招,我着实没想到如此难缠。”

十手稳住心神,内力暴涨,长剑出鞘,一记“平风斩”砍向颜古富,颜古富大吃一惊,他每料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寒封印下行动的人,转念一想也并非不可能,自己身体实在虚脱,他眼中的神刹那间涣散开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带着遗憾,眼中也尽是不甘心。

十手长剑入鞘,他的手渗出的血融化开滴落地上连成一片。

海晏道:“好剑法......,幸亏玉主出手......”

河清道:“我们五人若是伤在此一人手中,脸上的面子还能往哪放,不过此人的确难缠,武功修为练到此等境界不枉‘人才’二字。”

黑云散尽,弯月皎洁,垂下的流光柔和地洒在大地,沐浴月光之下,似乎世界都安静下来。借着月光,十手看见颜古富尸体流处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河清道:“此人中了毒,还能跟老海拼到此等地步,真难想象若是健全玉主也未必能出得了手。”

海晏“呵呵”笑了笑,圆滚滚的身子也颤了颤,他看似很轻松实则一点也不轻快,紫涨的面皮挂在肉上,他道:“了不起,了不起,可惜,可惜......”随即又笑道:“即便玉主不出手,我也能摆平得了他。”

十手道:“我知道,不过在我们身后还有另一股杀气,我也是为了我们不受那股杀气的威胁才出手,他有伤,我距他远受到的危害远不如你们,所以我出手也是极为便宜。”

河清凝眉道:“我们背后还有人?”

十手道:“不错......,我想那股杀气也是冲他而来,只不过恰好此人被我们截下,所以......那股杀气想转戈对付我们,只不过我出手后那股杀气便消之殆尽。”

河清笑道:“看来他也忌惮玉主的武功,我们又侥幸躲过一劫,这碗饭可不好混呐......”

木马道:“玉主谈到的那股杀气是冲此人而来,结果被咱们捷足先登,那咱们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河清笑道:“还谈不上冤大头,只不过,背后的故事可不小,玉主,怎麽打算?”

十手道:“他们的事情容他们自己解决,先将尸体搬回府寺,与此人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在江湖上一笔消除了。”

长运,客栈,戴缈生见到木法香归来,说道:“法香回来了,他已经死了?”

木法香道:“有人代劳了。”

戴缈生笑道:“有人代劳,看来我们走的是上乘运气。”随即感慨道:“一个傲视群雄极为自负且极为聪明之人,如今却落到这般下场,无不令人感慨此人之才华,我生平有幸与他做对手,见识他的手段,一下子失去两个对手还真是......”

戴缈生见木法香面无表情,漠然无语,便打趣道:“光顾着感慨了,法香今夜因何沉闷,是不是没有亲自动手的缘故?”

木法香道:“杀颜古富的那群人,武功都很不错,我在想如果是我被他们围住能否将他们杀死或是脱困。”

戴缈生笑道:“真是爱武之人,他们人数众多,自然先要寻脱困之法,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实非善策。”

木法香道:“另外,我初次见识颜古富的武功,的确有惊人之处,未能与他一较生死当真遗憾。”

戴缈生道:“真是三句话不离武,我们这番搜罗来的武功秘籍还没有你中意的?”

木法香道:“都是真材实料,不过确实没有我要的那一本。”

戴缈生道:“你想要的那一本到底是本什麽武学奇书?你知道我于武学一事一窍不通。”

木法香道:“我也只有见到里面的内容才能识辨是否是我要找的武功。”

戴缈生道:“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天下武学多如牛毛......,算了,我尽力为你搜寻便是。”

木法香道:“法香谢过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