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黑莫出门
一座人人等死的小镇。
这倒是有些新鲜。
姜尚初好奇道:“这鬼既是这般恐怖,张兄可知这鬼是什么来历?”
张清神色颓靡下去,“镇里老一辈的人都说平安镇的地下原本是一片古坟地,正因为我们这些外来人在此建镇惊扰了地下沉睡的冤魂,所以才会遭逢此劫,唯有等到小镇里的人都死绝之后,小镇才会恢复正常。”
这确实像是老一辈人会说的话。
姜尚初想了想,又提出另一个疑惑,“敢问张兄,之前可有如我们这般的外人进镇歇脚?”
“自然是有的。”
张清顿了顿,像是有些迟疑,但最后仍是道:“只不过他们也都死了。”
“怎么死的?”姜尚初追问。
张清看了一眼姜尚初,随后道:“不瞒诸位,平安镇原本是有一家客栈的,为的便是接待如公子这般长途跋涉的旅人,只不过在闹鬼之后,但凡是从小镇外头来入住客栈的,第二天都只有横死这一个下场。”
“再后来有一次,有一帮二十来人的商旅进镇,同样入住客栈,结果第二天不仅商旅,连同开客栈的董掌柜一家老小七口都尽数被灭口,三十几人的尸首就这么横躺在客栈里,小镇百姓都被吓破了胆,连个敢去收尸的没有。”
“然而最诡异的是,等再过了一夜,有人壮着胆子去看了一眼,结果那些尸首竟然一夜间全都不翼而飞,甚至连同地上墙上喷溅的血迹也都消失不见,整个客栈干干净净,公子你说说这不是闹鬼了还能是什么?”
外乡人入住第二天都会当场暴毙?
姜尚初暗自点头,难怪先前那些小镇百姓看见自己几人跟见了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他很快又讶异道:“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妥,但既是如此,张兄为何敢让我等留宿,就不怕贵府也遭此横祸么?”
张清苦笑一声,“怕自然是怕的,试问谁不惜命?但见死不救岂是君子所为?更遑论张清作为一个读书人,总要有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再者,那鬼也许未必就真的会来......”
只是话说到最后,张清的声音也愈发小了下去,想来他也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前面已有好几件血淋淋的教训。
“张公子放心。”
赵禛笑道:“今晚若是那鬼真来了,小爷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敲一双,当场就替平安镇解决了这心头大患!”
张清只当是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颇有些苦中作乐道:“小兄弟倒是生了个英雄胆。”
只是随后张清又正色道:“虽然几位心中目前可能还半信半疑,但张清仍要几位牢记一点,入夜子时之后,只管留在房内歇息,千万不要出门。”
“为何?”赵禛问道。
“因为子时之后,正是小镇闹鬼最为猖獗之时。”
昼伏夜出的鬼?
赵禛好奇道:“不能出门,难道躲在房里那鬼便能不进来了么?”
张清摇摇头,郑重道:“这只是小镇死了这么多人后总结出来的一个鬼的习性,入夜之后,出门必死,而留在屋内,兴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姜尚初听完若有所思。
赵禛则是跃跃欲试。
恰逢此时,屋外又突然响起叩门的声音,随后便见得老管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黄褐药汤进来,“公子,该喝药歇下了。”
随着那碗药汤的入门,房里顿时漂浮起那种中草药独特的微苦气息。
张清起身接过药碗,随后对众人歉意道:“我因为自幼身子骨不好的原因,所以每晚都要喝药才能入睡,让几位见笑了。”
姜尚初四人纷纷笑着表示无碍。
张清很快便将那碗药喝完,随后递给老管事,冲众人再次歉意道:“那就恕张清先失陪了,几位要住的厢房歇会会由茅老亲自安排,几位大可放心住下,容张清先去歇下了。”
姜尚初点头笑道:“张兄自去歇着吧,不必担心我等。”
张清点点头,随后便推开房门离去,瞧着方向,应当是往正房去了。
“几位若是用完晚饭,不如跟着老头子我去看一眼晚上要住的厢房如何?”老管事开口道。
四人自然自无不可,纷纷起身跟着老人出门,很快便出了张清所住的这进院子,姜尚初一怔,稍一思索便是淡淡一笑。
无非便是你们要死也死远点,可别害着我家少爷。
姜尚初并不觉得生气,趋福避祸人之常情,总不能别人冒着天大风险好心收留你还不许别人留有一点私心吧。
老人很快便领着四人来到另一进院子,随后指着一条游廊上相邻的四间厢房道:“这四间厢房刚才老朽已经收拾干净,可能条件简陋了些,但四位大可安心住下。”
然后像是不放心,老管事又看向众人,尤其是盯着赵禛道:“虽然少爷方才肯定嘱咐过了,但老朽还是要再强调一遍,子时之后在房里好生呆着,更莫要乱走。”
随后老人便举着蜡烛离去。
赵禛嘀咕道:“这老人家也真是的,怎么老针对我。”
姜尚初摇头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就各自回房早些休息吧,不管今夜有无生事,明儿一早直接启程。”
钟鱼与赵禛自然没有意见,各自挑了间厢房便进去了,只是临到阮夏时,却是轻轻揪住姜尚初的衣角,怯怯道:“老爷。”
姜尚初和声道:“怎么?”
阮夏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姜尚初一拍脑袋,他确实不怕什么“鬼”,但自家小侍女可就不一定了,想了想,姜尚初试探道:“要不我和你一间?”
结果阮夏还没出声,隔壁赵禛倒是探出颗脑袋,笑嘻嘻道:“大师父晚上记得照顾好师娘啊,千万要悠着......哎呦!”
赵禛顿时龇牙咧嘴地捂着脑门倒退而去,也不敢再贫嘴了,连忙把门扑通一声关上。
姜尚初低下头,结果发现阮夏正揪着裙子,面色微红,有些忸怩。
姜尚初有些头大,连忙推开门,“行了,赶紧进来吧,不用在意赵禛,那个浑小子,整天嘴也没个把门的。”
阮夏小声应了声好,随后便乖乖提裙进了厢房。
姜尚初关上房门,点起油灯,整间厢房顿时明亮起来,四处打量一眼,发现确实如先前老管事所言,条件简陋了些,但胜在干净,而且这间厢房里竟然还有一个书柜。
姜尚初从书柜里随手拿起一本,拍了拍书封上的浮灰,简单看了两眼,随后一抬头见阮夏还站在屋子中间,不由奇怪道:“怎么,是有哪里不对么?”
谁知阮夏指了指床,小声道:“就只有一张床。”
随后阮夏小脸微微仰起,一脸绯红,一双水润眸子里满是欲语还休。
姜尚初顿时人都麻了,连忙摆手道:“你睡那张床就成,我一晚不睡没关系的,可别忘了你家老爷我可是习武之人。”
阮夏小声道:“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随后像是为了增添可信度,姜尚初还扬了扬手上的书,“正好寻见本有意思的书,我坐这儿看一夜就是了。”
“哦。”阮夏嘟嘴应了一声。
姜尚初面色一苦,怎么听着你好像还有点不乐意呢。
见阮夏还不动作,姜尚初只好又道:“还有哪里不对?”
阮夏低下头,“阿夏要更衣了。”
“哦哦。”
姜尚初慌忙转身,“那你换你的。”
阮夏看着老爷的略显慌张的背影,不由掩嘴扑哧一笑。
片刻后。
“换好了,老爷可以转过来了。”
“真的吗?”
姜尚初不自信的嗓音传来。
“真的。”
姜尚初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发现阮夏果然上了床,身上已盖好被子,只露出颗小脑袋在外头。
姜尚初轻呼了口气,这才坐下。
随后姜尚初微笑道:“那你安心睡吧,有我守着。”
阮夏缩进被子里,声如蚊呐地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姜尚初便专心看起书来。
一时之间。
油灯下。
姜尚初斜倚书案,一手持卷一手翻页,一眼看去,只觉温润如玉,恍若神人。
阮夏连忙拿被子蒙住微热的面颊,暗啐一句不知羞。
只是随后又忍不住悄悄拉下一角,露出一条小缝拿眼觑着自家老爷,一时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安。
姜尚初像是心有所感,忽然偏头看向窗外。
阮夏好奇之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是下一刻便是心脏骤停。
只见窗户外一片通红,而后一张干枯惨白的老脸正一动不动地浮在那儿,宛如单就一颗孤零零的头颅搁在窗边。
而最恐怖的是,那张枯槁老脸此刻正瞪着双眼白占去大半眼眶的眼珠,直愣愣地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