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戴权卖官

买官卖官古已有之，《红楼梦》里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就明目张胆地卖官。

何谓“内相”，其实就是个太监。曹雪芹先生真有才，给一个太监起了个戴权的好名字。啥叫“戴权”？就是假代皇上的权力进行招摇撞骗。

第十三回在宁府大办秦可卿丧事期间，这个戴权“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他为什么要“亲来上祭”？他是猜到贾府这样的人家一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果不其然，刚落座，贾珍就说出了为儿子“捐个前程的话”。正中下怀，戴权能不“笑”吗？他的一句“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说明他早就摸透了大户人家的脾气。“老内相所见不差”，还用贾珍说吗，要是差了，戴权这内相不就白当了吗。

紧接着戴权下面的这段话很有意思：

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第十三回）

“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凑不凑巧谁知道，他说“凑巧”就“凑巧”吧，而且他可能不止跟贾府说，跟张府、赵府也都这么说。“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这里戴权分明告诉贾珍“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已经卖出去了一员，价码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而且要送到“家里”。“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先把贾珍的胃口吊起来，接着卖个好大的人情，至于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儿，谁能去考证。

戴权看了，回手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说道：“回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这履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小厮答应了，戴权也就告辞了。贾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临上轿，贾珍因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戴权道：“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平准一千二百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贾珍感谢不尽，只说：“待服满后，亲带小犬到府叩谢。”于是作别。（同上）

“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这多大一会儿就由“三百员龙禁尉”变成了“五品龙禁尉”，可见戴权纯属拍脑门儿，想卖个什么就卖个什么，根本没个谱。“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这是在提醒贾珍赶紧准备银子，至于他明儿是否真的去兑银子还是假的去兑银子，即使兑银子又兑了多少，谁又能去问。贾珍真是一个痴的，怎么还能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人家一开始就明白地告诉你“送到我家里”，“若到部兑，你又吃亏了。”可能“到部兑”就真的需要一千五百两银子，表面上说你多花了三百两银子，是“吃亏了”，但真要“到部兑”将会是谁“吃亏了”？那无疑会是他戴权，他怎么能让自己吃亏呢？“不如平准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听没听出来，戴权不高兴了。也不怪戴权不高兴，就是今天托人办事儿也不能像贾珍这样笨，人家说多少钱你就痛痛快快地送给人家，至于人家最后怎么用你就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