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吴门画工
方文乐大袖一挥，他身边的几名差役动作麻利的端着碗起身，还有人到后厨拿了几副碗筷过来。
他笑着接引李观棋三人入座。
而后亲自屈身，从地上拿起酒坛，给三人倒酒。
同时不经意间开口问道：“道友大号怎么称呼？”
李观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里面没有那个锦衣华服的三档头，不由得心里放松了一点。
回答道：“我叫季尘，这两位是……家眷，呵呵。”
同时他环视四周，故作疑惑状，也刺探了一句。
“怎么不见店里的小二，还要老兄们亲自忙活？”
方文乐自嘲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筷子倒置，在木桌上轻轻磕了几下，说道：“出门在外啊，自己人办事放心点。”
他接着问李观棋：“两位夫人看着倒是英气十足，气息延绵悠长，也是我道中人。老弟不一般啊！在哪发财？”
李观棋看着眼前跟火锅差不多的大炉子，肚子有些不争气地抗议，但他却没动手去摸筷子。
暗道你说陈欣悦有点能耐倒还罢了，可苗珂她就是个普通人啊。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李观棋倒是乐的接话，试图迷惑对方。
“我们懒散得很，什么地方有人赏饭吃呢……就待一阵子，就是做事没长性，不安稳。”
方文乐笑着点头，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去锅里夹菜吃，而后诧异抬头。
“你们吃啊，别光看着。”他目光扫过苗珂，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夫人身上有伤？”
李观棋心说别老夫人夫人的，这俩都不是阿喂，不过想到他也喊别人叫夫人，倒也没解释什么，入乡随俗吧。
他拿起筷子，抬了抬手，装模作样的在锅里夹了一叉子，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
不过打边炉倒是有个好处，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不容易被下毒什么的。
“让方兄见笑了，她手艺不精，受了点伤。”
方文乐放下手里的碗筷，对旁边一桌的打更人吩咐道：“取金创来！”
有一差役很快的从身上摸出了一枚瓷瓶，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阔袍中年倒是没再多问什么，金创药就那么放在桌子边上，谁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李观棋为表感谢，起身拿起酒坛给他满上了酒，同时也问了一句。
“方兄在哪发财？”
方文乐倒是没有因为他的明知故问感到惊讶，反倒十分诚恳的低声说道：“呵呵，我在刑部里挂了个名，整天带着这帮猴崽子，在外边瞎跑。”他说话的同时，还用端着酒碗的手肘指了指周围的差役。
“刚刚我还以为是掌柜的回来了，故而开门，倒是给三位填了不少麻烦，你们尽管住下，等到天亮自可离开。”
李观棋身形往桌子前凑了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陈欣悦和苗珂，两个女孩都是安坐，沉默不语。
他做出一副好闺蜜之间讨论八卦的模样，悄声问话：“这么说来，老兄是有案子要办啊，在等掌柜的？”
对方原本放松的脸庞缓缓严肃起来，在眉间形成一个“川”字，斟酌开口：“兄弟莫怪，干我们这行的向来不能多说话。”
他说完这句，又举起手掌，挡在嘴边，一副我有秘密要告诉你的样子。
“我们这趟是奉了秘旨出京，不能走漏风声，等接到了掌柜之后，老兄自会离开东昌。”
李观棋笑着点头，嘴上说着理解理解。
然后又装模作样让陈欣悦和苗珂也动筷子。
又给方文乐满酒之后，陪着他喝了一碗。
差点没吐出来。
他心说我信你个鬼，一会儿刑部一会儿秘旨的。
方文乐说他们接上掌柜就走，李观棋是半点都不信的。
什么段位的掌柜，需要这么多人来接？
同时，他也在心里盘算着，那个三档头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路人，不过肯定不能问出来。
正当这时，整个客栈瞬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方文乐倒是气定神闲的笑了一声，还说道：“咱们吃咱们的，别管这群猴崽子。”
众打更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这时全都默不作声，有几人缓缓抽刀，走向门口。
片刻后，店门被什么东西顶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节扭曲的拐杖。
而后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一个头戴高帽的老人进了客栈，他身形佝偻，双眼呈一种诡异的白色。
一边用拐杖敲打地面以及桌椅，一边摸索着进了客栈。
李观棋豁然意识到，这人保不齐是个瞎子。
他注意到方文乐也缓缓站起了身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老人的拐杖一下子戳在打更人的腰间，而后猛地收回。“店里有客人啊，玉生！玉生！你给我滚出来！”
李观棋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原来，这位才是方文乐要等人的，自己只不过是误打误撞……
果然，正如李观棋猜测的那般。
方文乐缓步走到老人身边，双手托付住老人的胳膊：“您慢点……”
老人手里拐杖一甩，差点打到他身上。“谁啊？玉生！这是谁啊？”
方文乐和声和气的说道。
“老爷子，玉生在船上等您了。”
“船？什么船？”
“去往京城的船。”
老人听了之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拿着拐杖敲敲打打，往柜台那边走，而方文乐则是跟在身后。
李观棋此刻感觉身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他暗地里运转灵气，施展通幽。
入目所见，吓得他筷子都没有拿稳。
那老瞎子掌柜虽然双目惨白，但是在他的额头之上，竟然生有一只黝黑的眼睛。
竖瞳，通体黝黑，其中泛着精光，此刻正直溜溜的瞪着自己。
准确的说，是瞪着自己腰间的酒壶。
他不由得拢起袖口，握住了手里的箭镞，仿佛这样更有安全感。
这时，方文乐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绫锦织品，其上绣着祥云瑞鹤，两端有翻飞的银龙做榜。
见他掏出此物，一种打更人纷纷离了座位，俯身下跪。
方文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差役，那人瞬间明了。口中高唱：“圣旨到！”
老人闻言，颤巍巍的双手扶着拐杖，跪倒在一侧。
李观棋被雷的头皮发麻，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是奉旨出京。他和两人对视一言，也有样学样，俯身跪地。
方文乐郑重宣读：“上喻。”
“朕登大宝二十六载，知我大乾仙道鼎盛、神道粲然，更有奇人异士隐于乡野。
耳闻东昌吴门世代作画，落笔有神。
而今朕目之所及，仅宫墙之内。于诸神怪志异，尚有所惑。
故请吴门画工即日进京，供事内府，绘山海、纪孝行，以延我大乾春秋。
钦此。”
李观棋注意到，在老人俯身听旨之时，他额头上的竖瞳曾看过身侧，而后又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酒壶。
这是个明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