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茅根
夜，静谧无声，村子里的人家都熄灯休息了，门口的大黄也趴着一动不动，陷入了睡眠中。
小心翼翼的从大黄身边经过，树二顺利的摸到一户人家的家门口，掏出带来的工具，捣鼓一翻，便撬开了锁，这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多次，现在麻溜得很。
“啪嗒”一声，树二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锁，看了眼还没清醒的大黄，放心的走进屋子。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也不敢开灯，怕被周围过路的人发现，全靠窗口射入的几缕月光。
这户人家是自己邻村的，他蹲点了一个星期，确认他们今晚不会回来。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的他没多想，随即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最好是有钱。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如今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很紧巴，更何况害怕遭贼，就更为防范。他则是没钱，隔段时间就上别人家摸摸搜搜，以此维持生计。
通过一顿翻箱倒柜，树二发现了一个装有少许铜钱的布袋，内心激动不已，许是哪个小孩子藏的。转而向更深处的卧室走去，想看还有没有“收获”。
在实在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他才停了手，结束了此次行动，临走时顺带拎走了几件衣服，最近天冷了，他可不能被冻死了，老天不厚待他，他也要赖活着。
“咯，咯，咯！”嘹亮的鸡鸣声打破了村庄的沉寂，人们陆陆续续的起床穿衣，准备新的一天的劳作。
昨晚一回家树二倒头就睡，身心俱疲，日上三竿才起来。
最后他是被饿醒的，套上昨晚的刚到手的大棉袄，给自家破破烂烂的瓦房上了锁，便一拐一颠的走上家门口唯一没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丛生的茅草扎根在个个角落，去年割过的地方早早地冒出新芽。他不甚在意的踩上去，这些草就跟自己一样，卑贱的活着，抓住周围的一切养分，拼命的活着。
茅草尖带着锋利的薄边，刺痛了他的神经，没有鞋穿的树二早已习惯，脚底有着厚厚的一层茧子，宛若厚实的鞋板。
朝着小镇方向行进了半小时，树二才到了包子铺，两枚铜钱四个馒头，这是他两天的饭，剩下的他要留着以后用。
“呐，快拿走！”铺主嫌恶的将手里的包子递给眼前的人，只希望他快点走，不要挡了自己生意。虽然他的钱不干净，但进了自己的口袋就是自己的，要是追究起来，也管不到自己身上。想罢，更是用手挥了挥对方。
树二轻“切”了一声，内心鄙夷着这个势利眼，有本事别收老子的钱。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免得惹自己不快。
回去的路上是无聊了，树二还哼起了歌。
“旁人见我衣不蔽体，群聚而笑之；尔等愚人，岂知汝之乐。
……”
——
“咦，有人？”
“喂，醒醒，小孩儿。”
树二拍了拍小男孩儿脏的看不出原貌的脸颊。
这小孩儿一个人不醒人事的倒在这里，若没人管的话，怕是会被坏人倒卖给富人家当奴隶。
罢了罢了，就当发发善心了。
无奈的抱起男孩，踏上了归路。
说到小男孩儿，也就是茅根，也是个可怜的娃。
很小的时候，他就成了孤儿，依靠给人做苦力，才赚来了少得可怜的银钱。即使这样，他依旧饥一顿饱一顿的，直到今天饿倒在路边，被树二发现。
路上的时候树二就饿的将其中两个馒头吃完了，干硬的滋味却是嘴里唯一的甘甜。他像一个行走在沙漠的独行者，找着一处水源，但这点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疲惫席卷而来，他已是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随便环顾了一下四周，将背上的小男孩放下，不嫌脏的坐在一堆草料上。
对面的牛似有不满，鼻子里不停的发出哼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拱死眼前这个坐在它口粮上的人。但现实是它被绳子困在这里，只能“恨恨”的盯着对方，用气势压倒对方。
一旁的树二完全没受影响，还挑衅的踩了踩脚下的干草。别说，还挺软。
可恶的人类……
闲下来的树二开始了胡思乱想，陷入沉思。
自己本来就活的够难了，再加上一个孩子，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等这孩子醒了，就让他离开吧……
——
回家的路上树二碰见了许多认识的人，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怕惹得一身晦气。对此，他见怪不怪。
就连村口平日为了点吃的，对路过的人都是汪汪装乖的小黑都嫌弃他。因为小时候的他曾和狗抢食，那时的他已饿得头晕眼花，看到吃的就抛却了所谓的自尊，被这只狗记到了现在。他真是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
回到家的他立马把门重新关得死死的，这样他才有安全感。把怀里被体温弄得热乎的馒头放进家里唯一的一个小木柜，才卸下神经，一头倒在满是潮气的茅草堆上，想让能量消耗慢一点。
看了一眼小男孩儿，还没醒。他只好起身拿了一个满是缺口的小碗，在水缸里轻轻舀了些许水，凑到男孩嘴边，慢慢喂了起来。
“咳咳”小男孩儿睁开了眼睛，陌生的环境让他瑟缩了一下。
“醒了，我叫树二，看你在路边晕倒了，就把你带回来了。”树二斜着身子望向他。
“要是没事儿，就快走吧。”
“谢…谢谢树大叔”男孩儿怯生生的观察眼前的人。
几块杂乱的布料拼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件长衫，穿在男人身上看起来不伦不类。头发更是糟糕的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只有裸露在外的皮肤较为干净。
可是那不带恶意的眼神，莫名的让他心安。
“我…我叫茅根，我没有家了，我可以留下来吗？您…您放心，我很会干活的，不会麻烦您的，只求您能给我一个住的地方……”说着说着，茅根的音量逐渐减小。树大叔已经帮过自己一次了，我怎么能这么贪心呢。娘说过，听话的孩子才有人疼的……
“没得商量，小孩儿，识相点就快离开这儿，我才懒得管别人的死活呢。”树二撇过脸看向一旁。
“树大叔，呜……我……”茅根呜咽道，抬头已是满脸泪痕。
“哎，你哭做甚，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反正我也这么过来了。”最受不了小孩儿眼泪的树二忙不迭的打断他。
“嗯，我不哭了，不哭了。”
茅根顿时笑了起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更难看了。
现在，我又有一个家了。
看不惯的树二催促对方赶快洗洗，然后不舍的打开刚合上不久的柜子，塞了两个馒头给茅根。
男孩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十分激动的就往他身上抱。
树二一边嫌弃对方矫情，一边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二人便算是开始一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