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城
商权道：“我和你父亲确实算不上朋友，我们两家是世交，论辈分，我该称他一声叔叔。我来接你是因为，我正好在叶城出差，至于怎么确认你的身份……昨天在将你送到医院的时候，我拿了你的一根头发送去做了DNA检测。”
他从电脑下方拿出几张纸来：“我在今天下午三点钟拿到检测报告，证明你是薛叔叔的女儿。”
薛意澜是七岁时走丢的，七岁以前的记忆十分模糊，但是她始终记得自己的家在遥远的北方，她的父亲姓薛，母亲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在被蔺秋平夫妻俩收养的时候，怎么也不愿意改名，不惜绝食相抗。
如今看到检测报告上另一人的名字，她不禁有些恍惚。
薛京，原来父亲是叫这个名字。
薛意澜很快反应过来商权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昨天晚上，头发？
她讶异地看向对方：“所以昨天是你救了我？”
商权笑了起来，桃花眼粲然地亮着光：“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差？”
“抱歉，我有些惊讶。”薛意澜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竟然这么凑巧。认识不到一天，你帮了我两次，谢谢你。”
商权道：“不用客气，帮你我也不是没有好处。”
“嗯？”
“没什么。”商权抖抖衣袖站起来，“先回去，三天之后我们回北城。”
*
三天之后，薛意澜收拾好行李，上了商权的车。
她拉开车门，看到后座上端坐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你是专程来接我的？”
商权没有否认，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刚处理完工作，正好接你回去。”
“麻烦你了。”
薛意澜弯腰坐了进去。
对于商权此人，她是心怀感激的。如果没有他，她不会有机会回到北城，更不可能给奶奶找到更好的医院救治。
说到蔺奶奶——
“谢谢你给奶奶安排转院，昨天奶奶已经在北城宇安医院入院，她说身体好多了，要我谢谢你。”薛意澜说。
商权道：“小事，不用客气。”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薛意澜不是话多的人，显然商权也不是。没有了话茬，空气都静默了下来。
薛意澜悄悄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商权正闭着眼睛在睡觉。
她心想：大公司老板的日常果然很忙碌，恨不得在车上也补觉。
薛意澜不敢吵他，默默注视窗外，一小时后，商务车将他们送到机场。
*
进入航站楼后，薛意澜有些恍惚。
说实在话，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坐飞机。过往的十一年中，她从没有离开过叶城。
因为年幼时被拐卖的经历，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离开叶城，离开养父母，重新回到自己的家。
蔺秋平和张英是尤其抠门小气的人，把薛意澜买下之后却不怎么管她。加上她不愿意更改自己的姓名，蔺秋平夫妇更是厌恶她，没到一年就把薛意澜丢到了乡下奶奶家里。
比起不争气的儿子，蔺奶奶温和仁善，把薛意澜当成亲孙女在照顾，自己省吃俭用，还送薛意澜上学念书。
薛意澜痛恨蔺秋平夫妇，但却是真心感谢蔺奶奶。如果不是突来的疾病，她愿意一直陪伴在蔺奶奶身边。
薛意澜想起郝医生说过的话：“最佳手术治疗期已经错过，如果能够得到更好的化疗，或许还能活两年左右。”
其实蔺奶奶本不会错过最佳手术治疗期限，如果蔺秋平还把蔺奶奶当做母亲，将交满手术费的话，那么奶奶绝不可能只有两年的时间。
薛意澜去找过蔺秋平，求他救蔺奶奶，结果他们夫妇却合计着要将她送给钱裕。
多亏商权及时出现，否则……
薛意澜靠在机舱的椅背上，听见空姐提示关闭手机。
她给奶奶发完语音消息就关机了，转头看向逐渐下落的叶城，心中有隐隐的期待：多年不见，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他们过得好么？
玻璃窗映着她嘴角的笑意：
终于，她要回家了！
*
飞机在当天傍晚六点抵达北城，商权身边的助理去拿托运的行李。出了航站楼，能看到出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薛意澜摸不准这是不是来接他们的车，站在路边没有动。而商权上前一步，帮她开了一侧的门：“上来。”
她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就坐了上去。同时，王特助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从后头快步走来：“行李箱拿来了老板。”
王特助把东西放到后备箱。
商权坐在薛意澜左手边：“你去开车，先去悦城花园薛家。”
王特助：“好。”
薛意澜的注意力被“悦城花园薛家”这六个字吸引了过去，原本欣喜期待的心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七岁走丢，十一年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记忆中的面孔早就模糊。她不敢保证现在能认出他们。
他们有没有找过她？会不会想念她？十一年过去了，他们还爱她吗？
或许七岁以前的她是讨人喜欢的，但是现在的薛意澜不一定能得父母欢心。
流落在外这些年，她在叶城过得默默无闻，周围一切都陌生非常。她不爱说话，不会讲动听的话语，蔺秋平逢年过节见了她也是摆着一张臭脸。
她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除了蔺奶奶，周围人似乎对她都不怎么欢迎。
薛意澜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不被喜欢的人，所以在即将面对亲生父母的时候，心中有几分忐忑与不安。
她不由得转头看了眼商权，看到对方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薛意澜小心翼翼地说。
商权放下手机：“嗯，你问。”
薛意澜：“我父母……他们现在……怎么样？”
闻言，商权沉默片刻，随后道：“抱歉，这些事我应该先和你说清楚——你的母亲周蕙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薛京——也就是你父亲，在去年和季玉清结婚。季姨怀孕七个月，快要临盆。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薛意澜心中一沉：“明白的。”
也就是说，她回去之后，不会见到母亲周蕙，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即将生产的继母，她在薛家的位置会变得很尴尬的。
加上她是从外头“流浪”回来的，或许在薛京眼中，还比不上那个即将出生的小婴儿。
薛意澜暗自叹了口气，内心不由得有些悲观。
商权似乎看出了她的消极态度，便道：“放心，薛叔叔好歹是你爸。”
这句话勉强算得上是安慰，薛意澜微微笑了笑。
随后，商务车在悦城花园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王特助拉开车门说：“老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