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四更

那老妇道：“不晚，不晚，还好保住了阿灵。”阿灵初遭乱局，心中难平，一时怔忡不定，于外全不知觉。璇玑道：“这般下来，他们终有追上来的时候，这可如何是好？”那老妇道：

“你能过来，即是法阵已妥？”璇玑道：“是。”那老妇道：“打开吧。”璇玑惊道：“什、什么？”那老妇道：“这就把法阵开启吧，迟一些早一些总归无碍。”璇玑迟疑道：“这话虽说不错，但是……”那老妇道：“现下入岛的这几个人不能留他们活口，尤其是那红头发的。虽不知他究为何人，不定会有一天终成大敌１璇玑颔首道：“我知道了。”她又将二人带至一个隐密山谷之中，谷内甚为宽敞，出入同途，靠里处有一个可容数十人的石砌祭坛状貌之物。那老妇道：“好啦，该引他们过来了。”璇玑点点头，把身上暂抑的真气放将出去。

不多时，傣人头领、雷元戈、厉岩便已寻至，小心翼翼地进了谷口。三人见璇玑和那老妇、阿灵孤零零地立于当地，别般尽无，地下寸草不生，山谷崖壁也无攀藤附葛，唯有那祭坛甚为显眼。

厉岩略为打量四周，道：“‘瓮中捉鳖’？还是‘破釜沉舟’？就算你们置之死地也无法后生了。”那老妇不再跟他啰嗦，吐出二字：“开动！”璇玑闻令手中捏决，口中念出咒文，那似祭坛之物上的砖石有了反应，忽然凭空现出一个大黑洞。

傣家三人众登觉似为一股大力吸引。雷元戈惊道：“怎么回事！”赶忙拿桩站住。这时那黑洞吸力愈强，三人不得不运气相抵。厉岩骂道：“妈的！好阴毒的东西，他在吸人功力！”余下二人亦同其感。

那黑洞吸力越来越厉害，三人虽勉力相抗，使出千斤坠之下已然双脚深陷土中，却仍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现出道道沟痕。三人若用真气相抗便会被黑洞掠走功力，但若不使，又会直截被吸走身体，一时陷入两难。

傣人头领心乱如麻，抬头见璇玑张开了一张淡绿屏障，护住己方三人，瞧情状屏障并非真气所构。他又略扫四周空荡荡之象，心道：“怪不得此处空虚至斯……我们好像也要归于虚无了。”雷元戈在众人中功力最弱，过得一阵，真气已被黑洞噬尽，没了倚靠，身子被吸力攫起，飞入了黑洞之中。厉岩叫道：“元、元戈！”他一泄气，却使自己也紧随其后。那老妇见己谋得逞，露出了阴鸷的笑容。

黑洞开启，此刻远在水月宫后的红发人亦觉异样，他迈开一步，轻甩披风。区区略微举动却以其身为垓心激起巨大波澜，迅即呈圆荡漾开去。李逍遥哪里经受得住，立时为气流激飞。山谷中登受其扰，璇玑在这一震之下立时失手，淡绿屏障被气波摧去。

那老妇万不料最终会遭反噬，当时不及细想，于此瞬时迅捷地将蛇杖深深插入地下，紧握阿灵之手于蛇杖，叫道：“阿灵，你要率苗民复仇，返归故土！”只放下这一句，已与璇玑、傣人头领吸入了黑洞。

阿灵见之撕心裂肺地叫道：“姥姥～～！道长～～！”同时受吸力之引，半身腾在空中，赶忙抓紧蛇杖。蛇杖甚固，足见那老妇在最后关头用尽毕生气力。然而一旦阿灵气力尽去，仍会遭难。她觉到一身真气在一缕一缕缓缓流逝，于习武之人来道，最难受的莫过于散功之苦。阿灵无助道：“好、好难过……矮～，谁、谁来救救我１李逍遥腾空之势去后，远远落回了傣家三人众留有黑线的深林之中。幸得此处草木蓊郁，下坠之时未曾受伤。岛上此时情境甚危，他心道三个傣人既能来此，定有船只停靠，便要去取船离岛。虽然自己心乱如麻，也只得待到脱离险境再慢慢理出头绪了。

当下强打精神，循黑线快步奔走，凭着记忆寻至来时水塘。水月宫灵月宫主所设御敌阵法尽为红发人、傣家三人众所破，因此李逍遥此刻方不受其阻。

他则只道上天护佑，脱身在即。心中狂喜，正要迈步过塘，轰隆一声，整个水塘炸将开来，木桩、石板碎屑混着水花四处飞溅，塘底射出与山谷间法阵一般的绿光来。他心下大惶，如临巨难，急急反身另寻出路。

沿路不绝有绿光自土层中骤然射出，仙灵岛外围崖壁之域震动甚烈，突有山岩倒向这边竹林，连成了天然通路。他不及庆幸，以为此岛将沉，立时取道而过，经山岩下至小岛最外围浅滩。

傣人头领等至岛上不过两个时辰，岛外更是尚在黑夜，暴风雨未息。李逍遥四下搜寻，未见有船只踪影，登时心焦如焚，他自不知傣家三人众以异法登岛。

轰，轰，这时又有不少绿光在山崖间窜起，时有岩块崩落，法阵之力自山谷处逐层向外展开。李逍遥明白再耽搁下去，不知为何的奇异绿光便要威逼而来，目下唯有远离仙灵岛，但恨周无行船。踌躇之际，岛心除绿光外，又隐隐泛出海水一般的淡蓝光芒。

他只道大事要糟，当即拿定主意，快手除下鞋袜，看准天上星位，向正西盛渔村所在奔去，海水齐腰后用力泅水。沿海人家水性大都不弱，李逍遥当此紧要关头，更是情急拚命，不觉其速堪比游鱼。

山谷间神秘法阵大肆吸取周旁物事，其力只增不减，仙灵岛已不堪其负，逐渐下陷。水纹起始后荡，即是此岛将没之兆。处此境况，李逍遥更不松懈，一意泅水。若是四肢见僵，另换别般省力之法。

岛上绿光愈见浓厚，将夜空映成一般颜色，虽远可辨。绿空之上，却又或明或暗地飘过淡蓝光芒来，乃是自岛心射出，直冲云霄，其端居众绿光之上，正是他方才所见。那蓝光这时见来较先前更为凸显，再隔片刻，愈加奇异出众。当然，李逍遥为防仙灵岛沉没之时将自己卷去，极力游离，无暇反顾得见。

海水反荡之象越来越强，那蓝光也不再黯淡，愈趋浓厚。忽然，身后有好似出自水月宫众的话音断断续续传来：“少宫主由我等相护……”“水月宫之精义虽万古不灭……”“列代先祖见证于斯……”话声响彻夜空，经久不绝，令人大觉庄严肃穆。

他大奇之下，回头瞧去，但见岛心射出一枚蓝色光球，正向这边海面落来。那光球碰到绿光并不受阻，安然穿过，得以保全。咚～～光球坠入海中，包在外围的光圈散将开来。李逍遥藉着仙灵岛映照之光见到球内之物，大为惊异，原来竟是那少女阿灵。想来多半是幸存下来的水月宫众合众人之力结阵，破除绿光法阵吸力之碍，将她安然送出。但如此一来她们气力耗尽，势必无法得脱。李逍遥见阿灵双目闭合，仰浮海面，已失知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岛上发出一阵巨响，有如山崩地裂，海水也起始剧烈回流，大有汇成漩涡之势，此时再不做决断，必然贻误其机。他一击前额，暗骂自己：“人命关天，我还犹疑什么！”当即作速游向阿灵，抓住她胳臂，又反身游回。这一转一折，耽搁了行程，且加重了身上负担，凫水之时窒滞，逃离之速大慢于小岛沉没之势。

不久前海水尚只向岛回流，此时渐成漩涡，且愈卷愈大，李逍遥只觉已不如前省力。他心中稍慌，意欲加紧游离，怎奈漩涡之力甚巨，只作持平，若不是勉力支持，已被卷回。

李逍遥心中怒道：“怎地这般晦气，祸不单行！”他虽感愤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自己一寸一寸不进反退。他偶瞧已然不存知觉的阿灵，见她虽然晕去，眉宇之间仍有一股不服输之气，不禁心道：“我现下这毛躁之态若是给臭小娘瞧见了，定要又吃她顿数落。”想到这里，立时静下心来，力思脱困之法：“是了，小虎曾教过此法，那么……”他把阿灵挪到背后，弯下她手臂，勾在自己脖颈间，好腾出双手。

他先瞧清了漩涡流势，然后深吸一口气，斜切其圈，逆流势游去。虽说逆流而游耗力必大，但如此一来可保不因顺流卷回，且可尽快脱险。李逍遥心中空空，只是凭着一口气游将下去，其余一无相顾。

如此下来，二人相去漩涡边缘愈来愈近，十丈，五丈，三丈，一丈，七尺，四尺……哗哗哗～～，就在此时，仙灵岛上绿光愈浓，使得小岛下陷更急，漩涡流速突然大增。李逍遥觉到水流冲撞在一侧肩膀上较先益为疼痛，他咬咬牙，尽全力与之相抗，又向前挪了一尺。若非先前有试炼果之功，此时想已前功尽弃。

人力有时而穷，眼看即可脱险，李逍遥却再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甚为不甘，气苦已极，喉咙哽住，勉力道：“不，不成了！”就此被水流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