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七更
傣人头领道:“可是,方才破阵一瞬,那气障似有反噬我等之象,仙法修习到如此境地,已大非寻常之辈,怎么会挡不住我等?”他沉吟一阵,道:“遮莫,那设屏之人已然归天,徒存虚壳?……算了,正事要紧。”厉岩、雷元戈点点头,三人继续前行,从山崖间缝循着缓坡而上,渐至外围竹林。这时四周明亮开来,在夜里已算得见物甚为清楚,到后来越走越亮,简直便如白昼一般。三人立于当地俯瞰,见山崖林木间隐隐有一条长线延将开来,线外是黑夜,线内是白天。若站在线上,身子一半夜中,一半日中,早晚同受,蔚为奇观。
厉岩道:“法术吗?”傣人头领道:“不,瞧,此处还有另一个太阳。”厉岩、雷元戈向线内抬头望去,果然艳阳高照。雷元戈道:“这处所倒是别致。”傣人头领道:“不足为奇,南疆不也有这般地方吗?”厉岩笑道:“是指试炼窟吗?不过可没这么入眼好看。”当下并不多怪,三人经竹林过得第一座将仙岛隔为里外数环的山壁,此处寒风凛凛,满目皑皑,乃是冬之部。三人身强体壮,功力深厚,自不当一回事,只顾趱行。却也奇怪,起初只微觉清凉,过得一阵寒意加重,再后来直感无法抵御,而周遭并无纤毫变化。雷元戈猛醒,叫道:“等等,先服了冰晶石再说。”自筒帕中拿出一块蓝色晶块,削下碎屑三人分食。
厉岩道:“我道呢,这身功夫至不济,也不会为这区区严寒弄垮。原来这景象出得古怪,直入人脑,非要你觉得冷不可,真好法术。”那冰晶石状似冰糖,出自极北之地一池中。那池水从不结冰,孕有鱼虾蟹贝等诸多水族。研服冰晶石可暂为根除周身寒意生发,较之使周身燠热的御寒之法寻本为胜多矣。
第二座山壁已过,身在秋之部。头顶万里无云,高阔蔚蓝,实在佳景。砰,雷元戈正移步间,分明身前并无一物,却结结实实给阻住撞了回来。他伸手摸去,似是当处有好大树木存焉,可三人竟而目不能见。厉岩一转念,抬头观了阵蓝天,又四下扫了遍各等景物,一击掌道:“我晓得了,你们不觉此处日光太盛,所见都太过鲜亮了吗?”傣人头领道:“你是说,这回拿咱们的目力做手脚,术法漫于空中,仿佛棱镜,把阳光尽行折变。如此一来看到的虽然为实,却是与身在之处有好一段相隔。”厉岩笑道:“正是,我嘴笨,说不来。”拿出一只蜂子,道:“耍得人好,那咱们干脆闭着眼走,凭引路蜂而行。”又破一关,此刻身在夏之部。路途遍放栀子、白兰、百合诸葩,三人依旧无暇注目。行不多时,却见一名姑子持剑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守住要道。雷元戈道:“已经察觉到了吗,还不算慢。”厉岩道:“这里交给我,大哥,元戈,你们先走。”二人道声:“那就拜托了。”加快脚步,经过那姑子身旁,穿进甬道去了。
那姑子双眼依然如前直视,并不顾二人,斜持的长剑抬起了一些,直指厉岩。厉岩拔出腰刀,说道:“好了,快决胜负吧,我还要去赶同伴呢。”傣人头领跟雷元戈作速穿过甬道,二人虽是初至此地,但凭着多年奔走的阅历跟觉察灵力的直觉,还是未被阻滞多时。下面的路便不那么好走了,其间路途虽然实则甚短,但也暗合变化奇法,看似直达坦途,一步迈下去,却有其可能就此迷失当中。二人在山林洼涧间走了一阵,自然也念及此事,但只是不明到底因何以致此处竟能惑人。
雷元戈道:“见鬼,咱们好似自方才起始一直在走冤枉路,现下又回了原处。”傣人头领无奈之下,打趣道:“我敢向月神起誓,你没在说慌。”二人又试着探路,确然找到路了,但这路仍把他们不知多少次地引回原处。
雷元戈道:“大哥,要不要把此处夷平?总是兜圈子,可非我拜月教徒之风。”傣人头领道:“你难道忘了吗,我们身上尚还受戒,如此才便于行事。冒然动用仙术,此番东来的功夫便白费了。”雷元戈道:“我当然晓得。可是,公主她便算是女娲氏后裔,此时也才不过一个小姑娘,究不会厉害到当年巫后那般,况且……”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睛直钩钩地盯着身旁不远处,呆了一阵,说道:“哦,月神在上,这是何物!”傣人头领顺其目光望去,见那处所只有一株低矮灌木,奇的是那灌木似在蠕蠕而动。
傣人头领当下细瞧,惊讶地发现那灌木根丛竟在土壤之上,不单如此,根丛还如人足一般代步向旁挪动。灌木枝叶浓密,根丛尽为所掩,若不细观难以发现。有此先例,二人不难想到再去瞧下余下花树之根,果然众花树都如那灌木一般以根为足,大行其道,这整个竟是座活的森林!二人无话可说,无怪一直寻不到出路,骇异之余,极力思索该当如何破解。
这时,厉岩自后赶至,身上却并无打斗之痕。他见二人尚在甬道出口不远处,问道:“咦,怎地你们还杵在这儿,莫不是方才并没如何耽搁?我可是觉得那厮很是难缠。还是说,你们在等我?”雷元戈把方才所见向他说了。厉岩道:“是吗,此事虽说有趣,却也委实不爽。这群姑子为了公主倒是想出了难对付的法儿来卫护,咱们兄弟也拜她们之赐给耽在此处。”雷元戈道:“你大可不必这般苦恼,咱们的带头大哥已然有了头绪。我所言可确?”他见到傣人头领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正自沉思,是以这般说。傣人头领回过神来,说道:“要是夜间就好啦1厉岩笑道:“现下外面情状不会让你觉得是白天。”雷元戈道:“但可惜那是小岛之外。”傣人头领述己所思道:“密林对面有数股较强灵力,其中一人必是公主。咱们只消直走就能到得她们面前,但此处叫作花树的一些可厌物事偏偏喜欢闲来走动走动,不教咱们直行。这些物事自然可有可无,但人们都惯以其标记识路,而且他们现下就在这里。我们大可闭目略之,但谁能保自身所行笔直,况且御敌法术所散灵力会使你难以如常聚气,一直感应着对面灵力前行即成难事。”雷元戈道:“关键是要走直路。”厉岩道:“可这跟夜间有何干系?”傣人头领道:“世上若不受扰,必然直走的是什么?”雷元戈道:“是月光。”这班虔诚的拜月教徒心中只有月神,是以若有所涉也只会念及月光。傣人头领道:“不错。我想凭着我们三人炼蛊皿里余下的蛊,足够炼出射光者来。把它置于此处,强光穿林而过直射对面,咱们顺着光走便成。”厉岩道:“但岛上此刻是大白天。”雷元戈道:“再强的光在太阳下也不易识认,何况是蛊虫萤烛之光?”傣人头领道:“就是如此,多谢,我的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这一次二人的神情远比他要信心十足。厉岩道:“夜间用白光,白日就用黑光。”傣人头领道:“你昏头了吗?世上哪来的黑……”他说到这里,好似想到了什么,是以迟疑。雷元戈道:“不错,大哥,大王赐给你的巫月神刀岂不正派用场?”傣人头领握着佩刀柄道:“此刀威力非同凡响,确可一试。……大王恩情虽然纵死难报,但于我而言,便算如何稀世之宝,也比不上教主的一句夸赞。”他此言意乃拜月教戒律严明,最禁妄杀,而此刀一出,必伤生灵。
雷元戈道:“我等何尝不作此想,相信凡是教中之人都是一般。”其意不言而喻,即与眼前急务相比,那些就不算什么了。傣人头领点点头,清啸一声,心中觉寻对面数股强大灵力,之后抽刀出鞘,刀式轮变,最后当头盖下,劈向前方。闪出的刀波激尘直去,凡是被刀波稍有碰及的,土壤暗红,花树死灰,穿林而成一条清晰黑线。
厉岩道:“令人生畏,此乃恶魔之器。”傣人头领收刀道:“所以才要万般节制。”三人不作少停,快步沿着宝刀劈成的死寂黑线直行,待至已然出林,那黑线尚还多出数丈。
夏之部与春之部的相隔山壁之下便是那遍布木桩的水塘,原本李逍遥过后尽立观音像,且有石板为路,此时却皆改换为阿修罗像,仍替以木桩。三人自不知有海痧帮众追寻而至,盲目探路之下又杂此阵之事。
雷元戈感应之下道:“是个法阵,但已教人破了,不知为谁。如若亲见其人,还要好生谢过他了。”说着就要踏桩而行。傣人头领阻道:“慢!”但为时已晚,雷元戈踏上了最跟前的木桩,那桩自行下陷,接着嗤嗤声响,池水中射出数股真气,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