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五更

阿灵指摘道：“哼，不知道昨日是谁在那大谈特谈呢，阿灵可没说他怎样哩。”李逍遥怒道：“臭小娘，你怎么赖在这儿就不走了，可没人求你留下气人。”阿灵撅着嘴道：“这里又没让你买下，原是我们的地界，我爱来便来，什么时候想去就去，你管得着吗？”李逍遥道：“嘿，看我想个法儿把你赶走。”阿灵道：“好啊，尽管放马过来，难道还怕你大淫贼吗？”手心向天一招，嘎啦一道闪电射在三人身边不远处。铁笔、李逍遥不约而同地跟她坐远了些。

三人后来皆觉这等雅事自己实在来不得，便也不再附庸风雅，换饮一盏一盏的大碗茶。阿灵不管二人，自顾冲茶来喝，一并哼着小曲儿，显得心境甚佳。李逍遥恨恨不平，脑筋飞快地想法儿要把她赶走。突然见到尚还架在原处的瑶琴，大喜过望，三两步抢过去坐地，坏笑一阵，道：“嘿嘿，献丑了。”阿灵、铁笔二人尚未知其意若何。

李逍遥全不管什么指法，当即如扒东西一般双手并用来回拨弦，当真是宫商角徵羽五音不全，难听已极。他边弹还边大声唱词，听他唱道：“从前，有一个臭小娘～～特别，讨人厌～～她貌似嫫母，颜胜无盐，真个绝代呀那个佳人～～～”铁笔闻后不一会儿即仰天躺倒晕了过去，双腿尚还僵直呈箕踞状。阿灵端坐运内功相抗，额上豆大汗珠源源不断地外冒。她咬紧下唇，身子颤抖不已，显得痛苦至极。

李逍遥唱个不停，不断翻出新词，手下也没闲着，琴弦乱响。又过少时，但听呼喇喇一阵连声，树上掉下好些鸟雀来，俱是一双白眼，口吐白沫，爪子支楞着一动一动。

李逍遥喜叫：“老伯，咱们有野味儿尝鲜了。”却不知铁笔面色发青，已闭气多时。待到后来，阿灵实在支撑不住，大叫着捂耳飞奔而去。李逍遥得意地停了手，冲着阿灵隐去方向拍了拍屁股，道：“跟我斗，你还嫩得很哩。”铁笔自晕去之时计起，直至第二日寅末卯初才迷迷糊糊醒来。李逍遥先打水让他净了面，复拿昨日得的鸟雀所作“叫化子鸟”给他果腹。山洞中葱姜等佐料俱全，岛上不受时令之制，诸般四季花木随处可以摘龋李逍遥将鸟雀内脏除去，填入绍兴酒、葱、姜，用猪油、荷叶、箬壳层层包裹，放入火中煨烤即成。铁笔虽怪他昨日险些害了自己性命，但见到这般美食也便罢了。

是日天朗气清，但岛内岛外天气不一，此地甚佳，外面却不定怎样了。李逍遥想到这里，不觉甚为担忧，在此已耽了三日，不知何时才得脱出生天。指望岛上人好心放去自己是不可能了，不若自己别寻方法，但又有何法？越想越急，越想越不知该当如何。到后来愤然大吼一声：“我须得出去１铁笔听了，忙劝解道：“便算你离去之心甚坚，也不用那么急嘛，再说你有何法可施？我不跟你说过吗，这里时日比外面过得慢，岛上虽过了三日，外面不定却连一顿饭功夫还没到哩，慢慢来才有功果。”李逍遥道：“这般虚幻无凭之事，谁人能信？”铁笔道：“那阿灵小丫头拿闪电劈你却怎么说？”李逍遥语塞，末了才道：“那必是妖术。”铁笔道：“管他到底是不是妖术，反正你现下出不去，想破了脑袋也无用，轻松自如最好。”自洞壁摘下一张强弓掷给他，自己也挎了张弓，提了两大壶箭枝。李逍遥奇道：“我来时分明未见兽迹。”铁笔道：“这小岛无奇不有，无所不包。野兽尽在别处，路途之上自然遇不到。”他原也难释其异，只顾带着李逍遥出洞来至一片密林内。

李逍遥觉到有些阴森，寒毛直竖，咽了口唾涎。铁笔道：“这里已自好了。”当即教李逍遥开弓之法，二人各挎良弓，背负箭壶，缓缓向前挪步。

铁笔忽道：“有了！”李逍遥抬头一瞧，见树枝上盘着一条青蛇，遂弯弓搭箭，嗖的一下射去。那蛇身子一摆一扭，箭枝落空，突地钉在树上。李逍遥慊慊道：“那蛇儿要是不动，身子还是直的，这一箭必要中了１铁笔笑道：“哪有甘愿当靶子让你射的？常言道：‘蛇无头不行。’那蛇儿向前走，身子来回摆，总不成头也摆。看着！”觑好了标的，一箭正中蛇头，牢牢钉在当处。李逍遥得了要领，牢记在心，上去收了猎物并取回箭枝。

二人复向前走，忽有物自路旁矮树中唏唏唆唆乱动不止。李逍遥道：“这次我来！”大步上前。那物忽从矮树中钻出，狂叫着向李逍遥撞来。他哪有余裕搭箭，反转身没命价逃跑，长叫道：“啊，山猪，我不来了１一人一猪一逃一赶一前一后赛了一阵，李逍遥奔到一株大树下，手脚并用噔噔噔胜似灵猿，躲上枝杈，弯弓射了那山猪一箭。那山猪负痛更是气急，徘徊在树下不去，到后来就要撞开树来。

李逍遥大叫道：“铁老伯，您便见死不救吗？”铁笔回道：“你不是有家伙吗，开弓射他！”李逍遥道：“这畜生皮粗肉厚，不怕这玩意儿！”铁笔道：“一箭射不倒他，那就多射几箭，直至射倒为止。看成了刺猬还能如何猖狂。”李逍遥无奈，快手放了五六箭，皆中山猪后背，那畜生失血过多，歪倒在地。

铁笔道：“回来再收这大家伙吧。”李逍遥自树上下来，觑眼瞧着铁笔。铁笔道：“怎么？”李逍遥道：“我在想，那畜生为何只冲我来，却不寻你。”铁笔笑道：“我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复向前行，忽有鹞鹰盘旋在空。铁笔望天道：“有东西啦，快绰家伙！”手往身边一拍，却拍了个空。回头一看，李逍遥早躲到一边树根下去了。铁笔奇道：“你作什么？”李逍遥道：

“这次让您来得罪他们吧１铁笔笑道：“你怕这畜生也下来伤人吗？老头儿我不会‘先发制鸟’？”张弓瞧准了天上，一箭却只射下那鹞鹰几根羽毛。那鹞鹰怒鸣，眼见就要冲下来啄人。李逍遥道：“你到底成不成啊？”铁笔道：“先前一箭是见面礼，杀杀他锐气，这一次来真格的了１嗖～～，箭枝又劲又疾，正中鹞鹰左翅。那飞禽给冲得向后一掼，翅膀挂彩，再飞下去大为吃力，缓缓向下落去。他尚还扑稜扑稜地想要上冲，只是力不从心，终于掉在地上。铁笔道：

“小子，学着些，射飞禽便要着他双翅，只要到陆地上，还怕他和虎豹似的跑了不成？”李逍遥道：“你怎么也学臭小娘臭显摆开啦？”走上前去，要收鹞鹰，那飞禽不驯。李逍遥告个罪道：“对不住啦。”拔腰刀割破了他喉管放血。

那边厢铁笔叫起来道：“慢着，别想逃！”李逍遥一抬头，见一头麋鹿自左首林子窜出来，右边去了，铁笔在后尾随，气喘吁吁。李逍遥喜道：“这厮知道怕人，一路往前跑。喂，老伯，换我来１把鹞鹰掷给铁笔，掣弓直赶。李逍遥跑发了性，连叫：“我追追追追追～～１虽赶不上麋鹿，却也相去不远。铁笔叫道：“傻小子，你喊什么，泄了气还有劲吗１这时，那麋鹿忽来一个急刹，掉转头来冲回。李逍遥大吃一惊，见他迎面撞至，叫声：“妈呀！”朝旁里滚开。那麋鹿一溜烟径直去了。李逍遥挣将起来，挥拳怒道：“那畜生给我回来，冲撞了小爷这就想走吗１铁笔道：“再空发劳骚也无用，人之所以能胜诸兽就在会用脑筋。”从身边翻出一柄方便铲来。

李逍遥走过去，看着他挖坑道：“哇，铁老伯，您背后这是百宝袋不是，什么东西想要一翻就出来。”铁笔道：“别闲着，搭把手。”也给他一柄方便铲。二人四手齐下，不一时掘好了陷坑。李逍遥伸袖拭了拭额头，向坑底望去道：“说起来这招可真够阴损的，那畜生若是着道儿定然不甘心。”铁笔道：“‘无毒不丈夫’嘛。”做了软垫，施了层薄土，再盖上嫩草，一如常时。

李逍遥道：“好了，您去引他过来吧。”铁笔道：“你就好意思教我老人家自去？”李逍遥笑道：“能者多劳嘛。”铁笔无奈，抓了弩箭没入林中去了。

李逍遥又掷了根枝条在陷坑处以作标识，找隐蔽灌木处坐等。正想睡时，那边厢铁笔终于吵吵嚷嚷引着麋鹿来了。定睛视之，谁道是鹿赶着人跑，铁笔呼哧呼哧奔得飞快，惟恐给鹿角顶上一下。

李逍遥看呆了，叹道：“老伯，你脚力真好哩！”铁笔一面跑一面怒道：“臭小子，快想法子！”李逍遥见其状，把手张成传音筒，叫道：“老伯，你只管小心着跑过坑子便是，那厮必要和被我赶时一般，忽地反身奔回，那时岂不正入我等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