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铁人

修士的身体素质要远远强悍于凡人这，区区三丈石台而已，多费些功夫便可攀顶。

然叶烟每次攀爬至半腰，皆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打落地。

一次两次，叶烟还错觉是自己手滑失误，但石台上的岩石却并无脱落痕迹，她思考了片刻，弯腰从地上捡了颗碎石向上一抛。

咚的一声清响，石块中途被某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弹回地面，咕噜滚了两圈后，又滚回她的脚下。

没想到那位高阶修士不仅留下木匣于此，还留下了灵力屏障，那便说明他定会返程，但此洞穴明显早已历经数百上千年的沧桑却无人归还，十有八成那位修士在返程途中遭遇了不测。

修仙一途虽机缘重重，却也危机四伏，时不时便有丧命风险，叶烟若有所思完，绕着高耸石台慢吞吞地走了两圈。

无隐藏机关。

无提示、无线索。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使用更强悍的灵力野蛮撞开此屏障。

但对比千年前的诸多大能修士，叶烟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炼气六层，微薄灵力不足一提，想强行破除灵气屏障可谓痴人说梦。

叶烟静下心来，思绪翻飞，纤细手指落于腰侧的乾坤袋里摸了摸，这是她思考无果时的经典动作，蓦然一张泛起褶皱的符箓引起了她的注意。

——探囊取物符。

被叶烟单方面判定的鸡肋符箓，也一直压箱底，几乎被遗忘。

此符箓为数千年前的盗王大能所创，也是他此生最为得意之作，堪称他顺风顺水的盗王生涯中最大帮手。

脑海中灵光一现，叶烟眉梢染上喜色，只见她单手掐住符箓，指尖灵火将其一把烧为灰烬。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在一瞬间迅速晃动，紧接着她的右手前凝聚出一只几乎透明的巨大手掌！

这个灵力凝聚的透明手掌，形状完全复制她的右手，但也翻了数十倍大！

灵力手掌随着叶烟神识的操控稳稳向上飘动，畅通无阻地来到高台顶端，顺利取下木箱后放到主人脚边后便消散于空气。

果然如她所料，高级修士通常会在自己身体表层形成灵气屏障，一方面可以预防仇敌偷袭、抵挡必死一击，另一方面便是预防盗王这类奸诈扒手，叶烟便由此猜测盗王偷盗一生顺风顺水的秘诀八成就藏于探囊取物符中！

果不其然。

［探囊取物符：可以无视任何等级的灵气屏障，在五尺之内，隔空取物，且极难被发觉］

暂不谈盗王的为人风评，且说他的制符天分可谓是空前绝后，居然能研究出如此看似鸡肋实则开挂的存在，实乃让人崇敬不已且欲想追逐。

叶烟边想着回去定要仔细研究那本自传，手指已经落到积满灰尘的箱顶，刚要打开，眼睛却蓦然一黑，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耳边却传了一阵又一阵的沉重的打铁声。

咚咚——

铛铛——

砰砰！

依旧是熟悉的逼仄山洞。

人却换了个人。

陌生高大的男人正赤裸着肌肉虬结的精壮上臂，他挥汗如雨，身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炉，而他的双手则分别紧握着通红浑浊的残剑与铁锤，一次又一次的打铁声孜孜不倦地响彻洞腔，带来重重回音。

失败了重来，剑断了再浇筑，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他不知在这山洞中打了多久的铁。

而叶烟也不知道自己观看了多久。

几天、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又或许是，数百上千年。

她或许早已变成了男人身上的一滴汗，他周边炙热扭曲的空气，那火炉中滋滋燃烧的一簇火苗……又或者是男子本人？

从始至终，她都以上帝视角沉默地观看这一切，失去了声音、失去了思想，充当一位合格完美的观众。

终于。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她看见年老沧桑的男人摇了摇头，浑浊双眼映着几近熄灭的火光，长叹了一声：

“终究是失败了……”

他的双鬓早已染上霜雪，闭上双眼，眼角却泛起褶皱。

他因一个意外的执念苦苦追寻了大半辈子，终其一生寻觅神器，青葱岁月一晃而过，却终究不得不以遗憾告终。

最终，老人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木箱，他颤抖着干煸褶皱的焦黑手指，将一张泛黄的图纸细心整齐叠好放入木箱，又附上了自己耗费大半生心血总结出的手稿和一个乾坤袋。

他孱弱的双手再也无法挥动铁锤，从此收山，隐世而居，可惜没能拿出那件满意的收山之作。

老人最终离开了洞穴。

随后叶烟也从幻境中醒来，她抿了抿唇，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周遭山景，心绪久久无法平静，缓了好久却只能叹口气。

她已经从山洞出来了，手中却还抱着那个苍老的木箱。

她方才是……进入了那位男修的回忆。

因木箱上染着老人一缕未了的夙愿执念，她被拉扯进老人生前的回忆，切身体会了一番无尽的苦涩失望与求不得。

那位男修活于千年前，是一位闻名于世的宗门大炼器师，他一生无爱无求只沉迷于练器。

炼制无上神器是他一生的追求与唯一的存活意义。

偶然间，他得到了一张神器炼制卷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大半生的岁月彻底搭了进去。

可惜终究是差了一步。

他并不遗憾未炼制出神器，只叹自己天分不够，可恨于至死却不知那最后一步究竟差在哪里？抑郁不得终的他只能将卷轴封存于木箱，待有缘之人再遇。

叶烟寻了个安全角落，盘腿抱着木箱，想要打开，却发现无论如何打不开木箱。

回想老人离开前封存木箱的情景，叶烟若有所思地来到河边，将古铁木制作的木箱细细刷洗了一番，这才发现箱前中竟藏有个小凹槽。

缺了把钥匙？

可高台之上只有木箱，并无钥匙。

难道老人将钥匙带走了？又或许钥匙还残留在山洞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没发现？

但偶然撞入那个神秘山洞已是侥幸，她无法再次原路返回，斟酌一番后，叶烟将木箱妥贴收回乾坤袋，连夜离开了弥漫着死寂之气的迷雾森林。

她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