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转轮

十六天前，01月05日，宁京。

【已进入幻鸦乐园，在游戏开始之前，将进行一个简单的问答游戏，这个问答游戏的结果将影响到您在游戏内所使用的初始人形机体】

安清律睁开双眼时，眼前是一个漆黑的房间，空荡的房间内只有一面桌子，两把椅子。

天花板挂着的灯泡，散发出忽闪忽逝的光芒，令整个房间的氛围变得格外诡异。

安清律拿了一把椅子坐下，观察着周围。

桌子对面很快出现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铁制锤子的机械人。

这个机械人的动作细节异常流畅。

它的身体比例严格参考普通成年人比例，面部五官也都严格模仿着人类生成，故而很难不让人感受到一种寒彻内心的诡异感。

这让安清律想起了一个词：恐怖谷效应。

“噢，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来意是什么，”机械人头上的发条在缓慢转动着，它如是说道，“那么接下来我要问您几个问题，如果回答错误，则需要接受一些小小的惩罚。”

安清律随口回道：“你问。”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沉静特质评测指数+10，偏向第一型人格】

“首先就问问一些无聊的小问题吧。”机械人啧啧地笑着。

与此同时，它后方那面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盘。

轮盘一共有着十六个分割面。

每个分割面上都写着繁琐的文字，轮盘的指针高速地转动了起来，最后停留在了第十五个板块。

它的机械五指交叉着。

“那么首先是第一个问题，创作出《梦的解析》的作者名字是？”

安清律挑了挑眉头。

他看过这本书，里头的文字复杂繁琐到让他想吐，所以他对作者的名字印象深刻。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沉静特质评测指数+10，偏向第一型人格】

.............

此时，宁京一家娱乐公司最顶层的办公室。

穿着褐色风衣的女人开口问道：

“英国政府实施的那个雅典娜计划.....幸存者找到了？”

桌子对面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瘦高男人说道：

“名称：安清律，他在2020年被转接进那家孤儿院，雅典娜计划是英国政府进行的非人道实验，千夏一家孤儿院的院长与英国政府进行了合作，所以将院内的安清律转接到了英国那边，”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那边给的太多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利益熏心，”

“那个时候安清律的年龄为10岁左右，目前可以确认他为雅典娜计划的第15号实施对象，但他对于计划的记忆非常模糊，”

“根据资料，15号实验对象身上的实验有——植入第二人格，和强制性智力开发，实验结果为失败，但尽管如此，那个第二人格的雏形还是在他脑子里生成了，因此他身上有着幻听，间歇性狂躁这样的症状。”

女人脸色有些凝重问：“那他目前是不具有11岁前的记忆，对么？”

男人回道：

“是的，他的脑子里藏着一个怪物，女士，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人造人格。”

女人扶着额头问：

“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试着把他那个潜在人格的雏形给逼出来，看看能不能让他在战场中匹配到特殊机体？”

男人说：

“对，目前尚未匹配到使用者的特殊人格机体只有——暗黑世界树顶端的机体，瓦尔克冰川的机体，极寒海域底端的机体，这三个尚未觉醒的人型机体分别象征着人类史上最稀有的三种人格。”

女人眸光坚决了不少。

“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如果他在战场内找到了十一岁前的记忆，那他会怀揣着对英国政府的恨意，对这个世界展开报复？”

“我们必须赌......”男人扶了扶眼镜，镜片倒映着寒芒。

“但是，就算利用他脑内那个人格雏形，为他匹配到了一具强大的人型机体，”女人说，“他本身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你指望他能发挥出作用？”

男人反问：“是这个世界还不够疯，才让你产生这样的念头么，女士，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不能再让日本和美国那边领先一步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赌这一次。”

............

“接着是第二个问题，”机械人背后的轮盘转动着，停留在了其中一个板块上，“圆周率小数点后前三十位数字是？”

安清律沉默了片刻，流利地念出了一串数字：“3.1415993.....”

【分析玩家脑内计算公式，并未找到计算流程，已在玩家脑内找到记忆画面，记忆时间为0.4秒，已获得匹配机体的初步特征——过目不忘】

“好的，那么第三个问题，”机械人将一本画册交给了安清律：

“请您根据画册上的文字如实说说自己的感想。”

安清律翻动着画册。

第一页呈现出来的画像是一艘飞机，第二页呈现出来的画像是一片人群。

“哪一边的图案能让你感到害怕？”

安清律思考了片刻：“人群。”

倒也不是害怕，他只是单纯不喜欢群居而已，从上学开始就习惯于独自一人做事。

【根据玩家的回答，已解锁通往特殊人形机体的特征——孤僻】

机械人满意回道：“好的先生，翻开下一页，还有一个测试。”

安清律翻动了画册。

第三页和第四页呈现出来的画像分别是：

站在一栋高楼向下的俯瞰视角，以及沉浸在深海中向上的仰望视角。

安清律的双瞳微微收缩。

在这一刻，失重的眩晕感和溺于水中的窒息感交替着出现在他脑海里。

这两种感觉似乎在逼迫着他说出选择。

“哪一边让你感到更害怕？”机械人问。

安清律思考了片刻回道：“都不会吧。”

机械人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先生，请如实回答。”

“如实回答就是，”安清律语气平静地重复道：“都不会。”

【根据玩家的回答，已解锁特殊人型机体选项——暗黑世界树顶端的机体，极寒海域底端的机体】

“好的先生，可以合上画册了，”机械人咧开了机械嘴角，诡异地笑着：“第四个问题——从开始到现在，我头上的发条一共转动过几圈？”

安清律微微蹙眉地问道：“你在开玩笑？”

“当然没有。”机械人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双眼倒映着安清律的脸庞。

安清律沉默了半秒回道：“我不怎么记得了，正常人谁会去观察这种东西。”

【玩家正在试图隐藏什么，所给出的答案与实际所想不符，沉静特质+10，隐忍特质+10，偏向第一型人格】

“噢，天哪先生，这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的哦。”机械人摇了摇头说，“不过无所谓，就当你真的答不出来好了，那么是惩罚时间。”

安清律不解的问：“惩罚？”

“对，惩罚。”机械人勾着嘴角说。

挂在墙上的那个轮盘突然转到了背面，黑色的背面上有着五个分割面。

五个分割面上分别写着红色的字体——0.1％痛觉，20％痛觉，50％痛觉，80％痛觉，10000％痛觉。

漆黑转盘上的指针转动了起来。

“什么玩意。”安清律挑起了眉头。

“噢，真可惜，看来您真的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请接受惩罚。”

机械人展开了机械双臂，放荡狂笑着。

它头上的发条诡异暴乱地嘎嘎转动着，身后的黑色转盘也以同等频率转动了起来。

指针最后停留在的板块上写着五个赤色的数字——10000％。

安清律望着那个数字，面孔微微抽搐，眸光逐渐冷冽。

“一万？”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隐忍特质评测指数+100，暴虐特质评测指数+5，偏向第一型人格】

【目标出现轻微情绪波动，请尝试作出刺激性行为，引导其进一步呈现出潜在人格的雏形】

“当然了，先生，一万！”

机械人用机械五指掩着面，它转过身，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向了指针所停留在的板块，幽幽地说道：

“真是个上上签，多吉利的数字，不是么？”

【强制性指令启动，玩家所感受痛觉调整为10000％】

机械人的脸上带着匪夷所思的笑容，他以诡异的姿势高举起手中握着的铁锤，猛然朝着安清律动弹不得的手背砸去。

“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出，血色四溅。

安清律的右手手骨近乎全然断裂开来，他的双瞳收缩到了极致，脸庞的肌肉在轻微抽搐着。

凌乱无序的嗡鸣声响荡在他的脑海。

仿佛无数只蛾子在他耳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不断地残虐着他的耳膜。

痛觉透过每一根神经传递向他的全身。

每一根神经都在暴烈地颤抖着，每一个细胞狂烈地哀嚎着，整个身躯仿佛不属于他一般，变得陌生且令人恐惧。

安清律用沾染着血液的右手捂着自己的脸庞。

他的身躯轻微地颤动着，瞳中流转着暴戾的光芒。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可判定其精神承受力远超常人，疯狂特质评测指数+1000，已初步涉及灰色区域人格】

【请进一步引导，眼下是最重要的时机】

“真是令人感到惊艳的承受力，换作其他人可能已经晕倒不知道多少遍了，”机械人饶有兴致地盯着喘息着的安清律，不缓不慢地说道：

“我想普通的问答游戏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我们换一个游戏模式吧。”

安清律勉强让自己的意识保持着清醒。

他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支离破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我感觉你对我很不满，先生，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脑袋开花的机会，”机械人的右手转眼已然出现了一把左轮手枪，它捂着嘴诡异地笑着：

“俄罗斯轮盘，这也是个很有趣的游戏，可比什么问答游戏有趣多了，当然，同样是10000％的痛觉。”

机械人将这把左轮手枪放到了桌面上。

与此同时，它身后墙壁上的那个巨大的漆黑轮盘已经消逝而去。

俄罗斯轮盘赌的赌具是左轮手枪和人的性命。

俄罗斯轮盘赌的规则很简单：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仓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游戏的参加者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板机。

中枪的判断为输，怯场的也为输，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者。

“很有趣.....”安清律瞳中倒映着那把左轮手枪，他的声音些许沙哑，“事实上你也不打算给我什么选择的余地。”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疯狂特质评测指数+2000，已初步涉及灰色区域人格】

桌上的左轮手枪在无形的力量下自动弹开弹槽。

一颗子弹填充入其中，转轮转动，不断发出‘咔嚓’的声音，随即闭合而上，手枪恢复原状。

安清律注视着那把左轮手枪，脑海中不断循环着，手枪圆筒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咔嚓.....

咔嚓.......

咔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世界，犹如手枪转轮一般地在旋转着。

他用近乎快要撕裂开的大脑，清楚地记住那颗子弹在转轮中的位置。

根据耳边响过的声音的次数，大致地推测出了系统的力量将转轮总共转动了多少次。

每一根撕裂的神经都在提醒着他更加冷静。

他大脑的转轮还在持续地转动着。

安清律在脑内构建了一个模型，初始数据为那颗子弹在转轮的位置。

那颗子弹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跟随着转轮翻转着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

他望着脑海中逐渐模糊的转轮模型，得出了一个结论——第六次扣下扳机时，枪会响。

会响得很亮，伴随着血色的洗礼。

“噢，安清律先生，你觉不觉得，世界.......就像万花筒一样美丽，”机械人狞笑着，它招展着双臂说，“也像是手枪的转轮一样美丽。”

安清律额前的发丝遮蔽着他的双眼，他稍稍抬起头问：“从你开始？”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疯狂特质评测指数+5000，已接近灰色区域人格】

“是的，当然了，得从我开始。”

机械人淡定自如地笑着。

它接过了左轮手枪，抵在了自己的机械脑部，用它那纤细的机械手指扣下了扳机。

第一枪没有响。

这就意味着在剩下的五枪里绝对会有一次是真的。

弹巢只能容纳六颗子弹，扣动六次扳机就是转了一圈，在转巢的六个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

只有一枪会响，这一枪决定了胜负。

“轮到你了。”

机械人把手枪递给了安清律。

它知道手枪在第六枪时会响，所以它绝对会选由自己扣下第一次扳机。

这样第六枪的时候，就刚好轮到安清律接过手枪，对着脑袋扣下扳机。

从游戏开始这一瞬，安清律似乎就注定已经输了。

安清律接过了手枪，他眼前的视角四分五裂，双瞳覆盖上了些许猩红。

他将左轮手枪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看向了小丑机械。

“你也是百分之一万的痛觉，是吗？”

机械人啧啧地笑着：“那当然是了，否则这个游戏就没有意义了。”

【您的痛觉感知程度已调整至10000％】

“那就没问题了....”

安清律没有多想地扣下了扳机。

寂静狭窄的空间内并没有传出枪响，也没有血色溅开。

这是第二枪，没有枪响，转轮转动。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疯狂特质评测指数+1000，未知特质评测指数+1000，评测结果偏向灰色区域人格】

机械人诡异地笑着，等待着安清律将手枪交还给它。

但是......

安清律没有将手枪递给机械人。

而是对着自己的脑袋又扣下一次扳机。

这是第三枪，枪仍然没有响，但机械人的脸色却变了。

安清律依旧没有把左轮手枪交还给机械人，而是对准自己的脑门又扣下了第三次扳机。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疯狂特质+5000，未知特质+5000，评测结果正在朝着灰色区域人格延展】

枪还是没有响。

机械人的表情彻底僵硬住了。

这是第四枪。

安清律面色如霜地扣下了第四次扳机。

枪仍然没有响，但却足够震耳欲聋，宛若无声的惊雷在房间内炸开。

【根据玩家的行为表现，疯狂特质+10000，未知特质+10000，评测结果无限接近于灰色区域人格】

这是第五枪。

到此为止，左轮手枪的弹槽已经转过了接近完整的一圈，剩下的最后一发毋庸置疑是带有子弹的。

“这不可能.....”机械人的声音在战栗着，双眼的红光忽闪忽逝，“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子弹在第六枪，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记住了子弹的位置，还有转轮转动的次数？！”

“我还替你这个蠢货承担了连续两轮风险，你真应该跪下来感谢我.....”

安清律勾起嘴角。

他瞳中暴戾的血芒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可怖无比，宛若潜藏着一头噬人的野兽。

“这就是灰色区域人格的压迫感.....”机械人怔怔地注视着安清律，“看来我真是接受了个不怎么有趣的工作。”

安清律将手枪递向了机械人，学着它那样戏谑地咧开了嘴角：

“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明白了，是我输了。”机械人面如死灰。

“果然还是亲手开枪比较有安全感。”安清律突然正持起了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机械人，扣动下了扳机，“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