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临水而过

电话是舅舅罗尚发打来的，问她在哪里，青华回答说还在山上。

罗尚发说他去接青华母亲回娘家，现在已经从阿鲁腊出发在路上了，一会就将从项目部路过。

“舅，我们村的硬化路修好了？”青华问。

“没有，我走的是另一条乡村道，这条路也是要从项目部经过的。”罗尚发说。

看来来不及洗了，得赶紧先下山。不然待会舅舅他们到了，老等在项目部不合适。这大过年的，舅舅既然接了母亲肯定也接了大姨二姨等亲戚，外婆家笃定一大帮客人等着，他们是不能在路上耽搁的。

想到这青华对着手机道：“好，我马上下来。”

接着她重新将袋子塞进草窠，回到路上，捡了根枝条照着骡子屁股抽一下，人和牲口都小跑着一路冲下山。原来是青华母亲给她带了些东西。

母亲带来了用鸡蛋和豌豆粉炸成的当地特产“酥肉”，还有一些煮熟的猪头和香肠等美食。罗尚发这次接人包了张微型车，杨廷仁还让他顺便给骡子也捎来两袋玉米和蚕豆精料。

放下人和牲口吃食。

罗尚发瞅瞅院子里所堆材料，指着那几根管状塔材对青华说：“这几个大件要小心，R119基的那个大坡有点陡，必须在天晴才能驮，下雨千万不能去，路滑，危险。”

青华嗯嗯应着。

罗尚发又看看那个圆筒搅拌机：“还有，这个东西不好驮，实在不行就让刘经理他们另想办法，整不了不要勉强。”

“我知道的舅舅”，青华说。

罗尚发将自己行李搬上车，临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对青华道：“要是这次你一个人能把这些料子驮完，等过了年，我带你出门去。”

“真的假的？”

青华一阵惊喜：“舅舅，说话要算数哦！”

“保证算数，正月十五后他们约我去南召搞工程，到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去。”

又要有活干了。青华一阵窃喜，忙不跌头点。罗母跟着又唠叨叮嘱几句，微型车这才开走。

青华长出口气，招呼乌龙，三两下装上料子就走。

边走边不时抽打骡子屁股，嘴里念叨着：“对不起了阿黑哥，得赶着点时间，老姐今天一定要涮洗一下。”

紧走快赶，等第四趟下山来到瀑布前，时间已是四点。她抬头看看天空，心想还好，洗个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瞧这太阳应该还行。

再次从草丛里取出塑料袋打开，衣物用品一样不少。

青华提着袋子来到水潭边，将双肩包取下，又把扎头绳解掉，把满头乌黑的秀发捋捋，正想脱鞋。

她穿的是一双硬底军用野战靴，表面密密麻麻全是鞋带。弯腰刚要去解带子，手机再次响起。

这回是唐青范打的。“你现在哪里？”他问。

“下山路上！”青华答。

“赶紧回来，不要耽搁”，唐青范说，“家里有事”。

“家里有事？”自己不是才见到母亲的吗？家里能有什么事？青华滴咕。电话那头唐青范像知道了青华的疑问，补充道：“我说的是项目部，你回来就知道了，马上！”

刘经理不在，唐青范既是监工又是老大，他的话就是命令。

青华不敢怠慢，马上重新扎起头发准备下山。“真是！”她跺跺脚，“早没事晚没事偏这时候有事，等下趟再来，筑怕太阳都落了还咋洗？”

“看来今天这澡是洗不成，又得过水不入，望潭兴叹了”。她恨恨将地上的袋子一古脑塞进挎包，转身就走。

马拉戈壁的，不就想洗个澡，偏偏咋就这么难呢！

“究竟什么事？”刚走进料场大门，青华看见唐青范劈头就。唐青范呵呵陪着笑脸迎上前说：“有人找！”

“谁找我？”青华疑惑。

唐青范不答，转头对着办公室大喊一声：“都出来吧，回来了”。

活动板房里一下涌出几名穿着红红绿绿衣服的年轻男女。青华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几辆摩托车。

“青华！”一个长发飘飘时髦女孩从台阶冲下，上来就给她一个拥抱。

“阿英！”

青华也惊喜叫喊，连忙推开她道：“别搂，我身上有水泥灰，沾着痒，本想在山上洗个澡，可这还没等下水，就接到唐大监工电话，没来得及洗就回来了。”

她瞅一眼旁边唐青范，言词中有几分抱怨。唐青范不好意思笑笑，没作声。

“还好你没脱衣服下水”，阿英戏谑，“不然在那深山老林里，要是有什么山猫鬼怪的，饿馋了把你叼去，咱这些伙伴可就见不着你了，谁叫你长这么好看。”

“阿英，莫乱说”，青华腼腆道。

“是啊，谁叫你长这么好看呢，连我都馋啦！”这时李小保等人围上来。

“小保，馋你个头，人都还未成年你就想乱精神。”青华嗔骂。

李小保不服气争辩：“谁说我未成年，小爷今年已十八，明年就是老疙瘩了。”

“好你个老疙瘩！”青华一把捋起袖子，将长满红绯子的左臂伸到李小保鼻子底下：“我叫你馋、叫你馋，看不吓死你！”

“么么，咋会这样，该不会是得麻疯病了吧！”李小保装模作样，惊呼着连连后退。

众人又一阵大笑。

原来阿英和李小保等几名村里小伙伴见青华过年没回去，想着呆在家里也没事，就相约骑上摩托来找她玩了。

李小保：“村里硬化路正在修，才浇的混凝土不准通行，我们是绕路过来的”。随即抬头瞅了眼天空，假意作色说：“今天怕是回不去，只好跟你挤一个铺了。”

阿英抬手戳了下李小保脑袋：“得啦，还中专生，说话这么不靠谱，我看你这里面全是坏东西。”

“阿哟哟，职高、职高！”李小保纠正。

同来的还有男女两名年轻人。女孩微胖，戴着一幅眼镜，这时阿英将她拉过来介绍：“这是我姨妈家姑娘，今年上大二”，并指着那个男的说，“这是他同学老蒋，都是无量镇的。”

青华知道无量镇。和她家沙溪乡一样，也是南召县下属的一个乡镇。

这时，男生上前自我介绍，说叫蒋志国，在云大读书。

“你也在云大？”青华一怔。

男生刚想问什么，胖姑娘上前拉起青华的手道：“青华姐，我叫何敏，在云南农业大学。你真厉害，一个人能抬驮子赶牲口！”

“要吃饭呀，我不像你，家里条件不好，不干就得饿死。”青华笑着回答。

“饿不着你、饿不着你！”此刻唐青范笑着走上前说：“我作东，请你和你的这帮同学便饭。”

青华惊讶，原来唐青范知道她这些伙伴来看望，担心她的简易工棚没有条件招待，早就把晚饭菜做好了。

“谢谢你，范哥！”青华由衷地感激着。“大过年的，图个热闹，谢啥！”唐青范谦虚地。

“还有保哥呢！”李小保嘻笑着接过去，“我也跟着范哥当了半天大厨。”

“是，我证明，这鸡还是保同学杀的，鸡肚子是敏同学解剖的！”唐青范认真当起添狗。接着又补充：“那盆凉菜也是阿英妹子的手艺。”

见大家都很开心，青华道：“看来你们都出了力，今天就我吃白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