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逢

“你不是陈箔。”下了轿，林若水上下打量着罗科，一语道破。

“我的确不是陈箔。”罗科掏出那块吉祥玉佩，“林若水，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林若水低头看了眼，神色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回身吩咐道，“阿沛，我和这位公子有话要说，你带他们去那边等着。”

阿沛应了一声，招呼两个轿夫朝旁边走去。

罗科的心放下了。

“见到你真不容易啊。”罗科感慨道。

林若水凝视着他，目光透着狐疑。

“你究竟是谁？”

“你既然不知我是谁，为何将阿沛支使开？”罗科好奇地问。

“因为这块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而且——”林若水咬着嘴唇，将下半句话收了回去，“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是你亲手给我的。”罗科坦然道。

“什么时候，在哪儿？”

罗科略微迟疑，这还真不好回答。

实话实说吧，怕吓到了这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而且万一她不信，搞不好会把自己当成疯子。可若隐瞒真相，又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他后悔先前没想到这一步，如果临来之前就敲定说法，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不重要，以后再说，”罗科搪塞道，“你只要认得这块玉佩并且相信我就行了。”

“你是谁？”

“我叫罗科。”

“罗公子，相信你又如何？”林若水继续问。

“相信我，你就能安然无恙，这就是我历尽千辛万苦，来找你的目的。”罗科坚定地回答。

林若水沉吟片刻，过了会儿，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罗科。

“如果你是为我而来，又持有这块玉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顿了顿，“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罗科睁大眼睛，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你怎么知道？”他失声道。

林若水微微一笑，眼底掠过一丝凄凉之意，“因为，我也不是。“

罗科后退一步，呆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林城赫赫有名的林家大小姐林若水吗？怎么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呢？

然而他转念一想，不禁释然。既然自己能够穿越，林则蓝郁儿能，林若水难道就不能吗？

那条神秘的时空隧道，想来走进去的何止一人。

用林若水从前的话说，凡是能走进去的，就意味着前世尘缘未了，若走不进去或走不到头，自然将原路返回，一无所获。所谓旧世尘缘，这也算是一种吧。

每个人都有前世未能放下或者未能了结的事而已。

可先前林若水为什么不对自己说明呢？

他想起先前林若水在他面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现在才明白当时她是故意隐瞒的。看来她不希望将事情复杂化，免得他认为太麻烦，拒绝帮助。

她由现世穿越而来，意外死亡后因为某种原因回不去，卡在冥界，无意转世投胎，而是苦苦修行百年，只为短暂地拉回时光，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不舍得他”。这个“他“，就是宋青卓。

为了一个人，留住一个轮回？

当思绪渐渐清晰，罗科的心也就静了下来。

他痴痴地望着林若水，那张脸和死去后一样，美丽中透着几分凄冷。

“你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罗科温和地问。

“1911年的北平，到这里时是1809年。”林若水回答。

原来她和自己是同一时代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既然你不是真正的林若水，那你是——？”罗科试探着问。

“我原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就是林若水，”林若水凄凉地笑着，“这个秘密原本只有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罗科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当时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些。“罗科喃喃道。

“当时？”林若水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你的魂魄。”罗科补充道。

林若水更加一脸雾水。

“你到底在说什么？”

此时罗科觉得再无隐瞒必要，索性将她的魂魄前来找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林若水默不作声地听着，神色由惊讶到渐渐坦然，始终默然不语。

“原来我只剩下两个月可活了。”待罗科讲述完，她喃喃道，显得有些绝望。

“不会的，你放心，”罗科忙解释，“我会帮你，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啊。”

林若水望着罗科，凄然一笑，“原来我的魂魄在冥界修行了百年，只为找你帮忙，而你居然肯来，真是谢谢了。”

她语气真诚，声音轻柔似水，眼波婉转间，令罗科再次砰然心动。

“咳，谢啥，”罗科清了清喉咙，“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又何德何能。只是我不太很明白，你为什么回不去了，正常的话，你是应该能回去的。”

林若水茫然摇头。“谁知道呢。很多事，非凡人能解释的。”

“还有，你为什么非得找我。”罗科继续说，“这个问题先前我问过你了，你说我是你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唯一知道你死因的人。可这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啊。“

林若水想了想，“还有一个原因，我穿越来到这里时，你，也就是陈箔，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从这两个角度来看，你应该是事关我命运的关键人物。这多少说得通了吧？”

“来的时候，你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罗科惊讶地问。

“准确地说，是陈箔。”林若水解释道，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点乱。”

罗科也笑了。“是有点乱。他和我既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咳，说不清。一定是那枚定魂丹的缘故，把一切搞乱了。对了，当时是什么情形？我是说你刚来这里的时候？”

罗科的话让林若水想起了什么，脸微微一红，掉至一边，“问那些干什么，我都忘了。”

罗科瞧着她绯红的侧脸，心中隐隐猜出几分，笑道，“好，不问也罢。”

他默默沉思着。

眼前的一切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林若水果然相信了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和他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

这让罗科感到彼此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对了，”他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林若水。“这个还给你。”

林若水接过，轻轻摩挲着，神色伤感。

“这是我来这儿之前，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后来呢？”罗科问。

“我还记得当时我路过林庄，出于好奇便进去看了看。在十字路口，我发现身上的玉佩丢了，便到处查找，”林若水回忆着，“再后来，我看到树林里的四角凉亭里，便走了进去，期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后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林城胡同里，衣衫不整。是陈箔恰好路过，认出了我，把我送回林宅。我这才知道自己是林家小姐林若水。”

罗科明白了，这就是阿沛提到的救命之恩吧。

“原来是这样，”罗科喃喃道，“这么说，你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四年。”

“是啊，四年，就跟一个世纪似的。”林若水感慨道。

“还想回去吗？”罗科问，话一出口，就感觉有点傻。

她若想的话，死后还会找自己吗？

果然，林若水摇摇头。

“不想，”林若水静静地说，忽然想起什么，定定地看着他，“这么说，九月十四是我的死亡之日？”

罗科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不怕死，”林若水镇静地说，“只是，我不能现在就——”她咬着嘴唇，垂下眼睛。

“我明白。”罗科立即说，“我既然来了，定当尽力帮你。这样，对外你就说我是阿沛的表哥，把我带进林家。以后我见到你也能方便些，遇事也好商量。”

林若水点点头。“好。”

“还有，”罗科继续说，“眼下当朝的是嘉庆皇帝对吗？”

“是的。”

“那你知道谁是道光皇帝吗？”

林若水仔细想了想，“记不清楚了，我中学历史也不好，只隐约记得这一时期发生过癸酉之变，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罗科想起曲景天的故事，那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可惜当时他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记住。

“你是想借机谋取功名吧？”林若水看透了罗科的心思，微微笑道，“回去后我仔细想想，也许能帮你。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冒险参与政事，不如利用时机发点财，过点安生日子。”

罗科笑笑。这话说得倒也对他的心思。还是钱最重要。

不远处，阿沛不断朝这边张望着，似乎有些焦急。

罗科注意到了，看了看天，已经是正午。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他对林若水说。

“那你呢？”林若水问。

“我自然和你一起回去，其它的以后再说。”罗科说，回头看了眼，发现陈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树林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