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言道长话良国

无论多少变故沉积心里，浩烟还是被友情冲淡了忧思。颜儿初来道观，样样好奇，硬拉着浩烟到处逛道观。路过殿时，一个胖道士手持拂尘而来，颜儿附在浩烟耳边说道：“我听人家管道士叫牛鼻子，你看他那帽子还真像，哈哈！”颜儿笑不可抑。

浩烟待那道士走远了，小声说道：“快别这么说了。这里有个典故：当年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在他成神以后，青牛也成了仙牛，牛虽然成了仙，但它到底还是畜牲，世俗之人以‘牛鼻子’来称道士，其实是贬低的意思。”

颜儿“哦”的一声，说道：“你懂得真多，可我字也不认识几个！——这是什么殿？”

“清虚殿。他们在上早课。”浩烟意思要进去听听，颜儿反拉着她跑远了，说道：“我最烦听这些个了。往常赵娘子跟阿郎老是讲什么‘无为而无不为’‘治大国如烹小鲜’‘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听得我云里雾里一句话也插不上。我们还是回观心庭玩去吧。”

浩烟浅浅一笑。

这也罢了，她还拿陆云澜风流韵事逗浩烟，听得浩烟面红耳赤，蹬了颜儿一脚，然后两个女人吃吃地笑个不停。

颜儿说道：“原来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浩烟回道:“我又不是道貌岸然的女君子。”

颜儿嘻笑一把扯开浩烟的衣裳，捏了捏浩烟的肩头，又灵活躲开浩烟的捶打，“我要是个男人多好！就此刻要了你！我家阿郞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

恨得浩烟一把扑上去撕颜儿的嘴，两个女人互相掐架，笑声满屋。

浩烟觉得那是从没有过的快乐，她笑得很彻底，颜儿说的很放肆可是她却忍不住兴奋，虽然细想起来自己也觉得诧异。

当她再次见到陆云澜总要想起颜儿的话，心里尴尬极了。

偏偏陆云澜照顾有加，色色俱全。浩烟与颜儿吃过饭在厢房里说话解闷，他送来削好的苹果和梨，浩烟淡淡以对，手抄经书。

陆云澜则默默陪伴。

颜儿给陆云澜纳鞋底，不由哈欠连连，说道:“你们一句话不说不闷吗？我都无聊死了。”

“你那么困不如睡觉去，看你两眼打晃了。”陆云澜笑说，“你给赵娘子的衣物沈放送过去了，没准你醒来后就看到她给你捎来的礼物。”

颜儿放下针线活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朝陆云澜做个鬼脸，陆云澜装作没看见，依旧给浩烟磨墨。

颜儿光顾着看陆云澜没提防身后有人，一回身方知身后有人自己倒吓了一跳，继而欣喜：“好可爱的兔子！”

沈放说道：“这一对兔子赵娘子给的，让你玩玩解闷。”

颜儿提起竹笼子向浩烟说：“看看，一只白的，一只灰的，小小的胖嘟嘟的好可爱！”

浩烟放下毛笔，走过来蹲下身子，抓一些沈放带来的干草喂兔子，心中想着这赵娘子还真心细，连兔子的吃食都给准备好了。

沈放又补充道：“赵娘子本来打算过来看望公子的，只是身体抱恙不能亲自过来，让我替她问候公子一声，请公子过去小住几日。”

颜儿说道：“赵娘子也太客气啦。——阿郎，那宋先生到底什么人？看起来赵娘子很崇拜她夫君呢！”

无言道长从外面走来，接下话题：“他博学多才、深谋远虑，曾任太子太师，后来又出任宰相，在洛阳一带颇有声望。”

陆云澜问道：“道长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无言道长轻叹道：“不瞒你们，多年前我也曾混迹官场。家父与当今皇帝曾是同乡，因为不满前朝黑暗，举兵起义，良帝取得天下后不能共富贵，对我家父诸多猜忌以致逼他自刎而死，我被情势所逼不得不逃走，带着妻子儿女离开都城，谁知他们受惊吓过度，没多久便都离开人世。我绝望中遇元虚真人，随他投身道观觅得一分安宁。”

陆云澜点头，又自语道：“宋涛虽有名望，只是死后并无人来拜祭，却也蹊跷。听说良国皇帝对宋涛没有任何表态，或许因为宋涛生前曾劝谏皇帝修身养性恼怒了他？倘若由东方恒执掌良国则天下太平许多。”

无言道长摇头：“天下四分五裂纷乱已久，各国侵战不休，良国更乱。太子生性宽容豁达、礼贤下士，乃治太平盛世能手，乱世里想灭掉周边小国统一天下使百姓过上真正太平日子的——非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嘉王莫属。”

一边喂兔子的浩烟听到“嘉王”二字，手哆嗦了一下，幸好无言道长的眼神落在了陆云澜脸上，陆云澜听了无言道长一番话禁不住一脸的担忧，无言道长心有疑惑也不便多问，笑道：“清修之地不谈红尘俗事，我来找江枫练剑，他人呢？”

“他回房间了吧？”颜儿说，“大概午睡去了。要么劈柴去了！”

“我猜他酒瘾犯了去镇上打酒去了。”陆云澜说道。

无言道长哈哈笑道：“这也是性情中人，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我喜欢！”

颜儿吐舌头：“有你不喜欢的人吗？”

“清修之人与世无碍，无利益往来，远观世人这也可爱那也可爱。”无言道长说着去看浩烟写的字，称赞道，“娟秀飘逸，字与字间隔疏离不定，这写字的人未必真的心静啊！”

浩烟听言把头低垂，说道：“道长，就你聪明！”

无言道长哈哈一笑：“算贫道多言了！元虚真人给我取这道号用心良苦，他要我常闭是非之口，只因为我性情爽快爱说笑，难免有口无心。”

浩烟恐无言道长话太多，借口去找江枫出去了，陆云澜帮她收拾抄写好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