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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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风起(一)

第二日起,众人依旧至仁寿宫请安,但谁都看得出来,太后已在若有若无的帮着荣贵嫔立威,日常琐事都是由得她做主。荣贵嫔也十分尽心,事事析的分明,答的得体,太后自然频频赞赏。

不几日,这给太后请安便成了形式,都是荣贵嫔一人在回禀明细,决断事宜,再吩咐下来,众人皆是应着。

我院里的下人都以为我生辰的第二日文朗一定会召我伴驾,或者亲自来看我,甚至我心中都是这般思量,但意外的是,文朗一连数日都没有露面或传召。私下里已有诸多议论,除了讥笑我的彻底失宠外,更多的是在议论如今这宫中情势哪边更值得依附。

荣贵嫔得了主位,却似乎并不得宠,反而静婕妤越来越多的陪在了文朗身边。

初时我十分不解,渐渐的,也看出了些端倪。

太后一门心思扶持荣贵嫔,文朗依着太后的意思册封了陈雁羽,却是留倪乐宁在身边,表面上是文朗与太后意见相左,实际上却给了陈倪两家不分轻重的待遇,如此安排,恐怕是前朝有了什么事端。

文朗不召我,我却不能再等了,这十月眼看过半,环佩与聂禾每年的相授之约已到了期限,环佩口里虽然不提,我却看得出她的焦急,如何安排她出宫去,我必须找文朗商议。

这一日午后,我遣了环铃去找常远,只道我有事求见皇上,请他方便之时代为通传,我则在离乾元宫西边不远的园子里候着。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瞧见一顶软轿自乾元宫而出,朝东去了,正是静婕妤。

不一会儿常远小跑着过来,说文朗唤我进去。

进了乾元宫辅仁殿,文朗见我就笑着招呼:“愉儿,等久了吧?”

我笑:“朗哥哥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愉儿!”

走近文朗身侧,闻见一股淡淡的香粉气息,心中微微一顿:“这么快就寻到可心的了?”

文朗十分仔细的瞧我,神色有些揶揄:“愉儿,你这是在怪我许久不去瞧你,还是在吃味?”

我脸上一烫,话却没停:“瞧瞧,倒是愉儿的不是了,这后宫几十的妃嫔,都是皇上一人的,瞧谁不瞧谁哪有人敢质疑。”

文朗呵呵笑出来:“原来愉儿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看,没人寻你的麻烦,你却来寻我的麻烦了。”

我窘起来,连忙将话题转了:“朗哥哥,愉儿真的有事呢,我想安排环佩出宫一阵子,来找朗哥哥商议。”

文朗听得眉头一挑,我把环佩与聂禾相约之事说与他听,这事原先文朗也是知晓,听我一提,点头道:“这个简单,后天四哥迎娶嫡妃,叫她跟着送贺礼的宫人出去即可,回头我再叫常远寻个由头接她进来。”

我点头:“要半个月的光景,对外我称她病了便是。”

紧接着问:“恒安王娶的可是先皇给指的冯纯萧?”

见文朗称是,我脑中浮现出入宫觐见时那个只一面之缘的冯纯萧:“恒安王娶妃,朗哥哥自该大大预备一份贺礼。”

文朗道:“是啊,至于这后宫前去道贺之人,愉儿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我愣一下:“朗哥哥,有些事不是愉儿该问的,更不该说。”

文朗皱眉有些无奈:“愉儿,若是前阵子你这般说,我定会怪你与我生疏了,如今,我知道你也委屈,上回——”

我扯了他的胳膊,温温的笑:“并不是这般,朗哥哥,咱们亲近,是因为一同玩闹长大,感情自然不比旁人,愉儿今儿个敢贸然过来,也是仗着这层。但是这宫中毕竟不同,帝王家中无小事,哪一件不是举足轻重,牵涉内外。愉儿居深宫之中,不闻外事,又怎么能随便开口。”

我接着道:“至于上回,叫太后怪罪,愉儿始终心中不安。”

文朗摇头:“你这般说便叫我无地自容了,母后在我面前一句都没有问,我却也没有去为你辩解,总是觉得对不住你。”

我有些动容,那日文朗违了太后的旨意送我回宫,还大肆召医送药,我想过许多种后果,却不曾想太后竟然问都没有问。

我仰起头,轻声道:“也许,太后心中都是清楚的。”

文朗低头看我,神情有些惘然:“是,那日议朝上的事,母后说,你是帝王,有些事由得你作主,不必问旁人,哀家也不会过问,但正因为你是帝王,有些事不可由着性子来,天下不比儿女,不是儿戏。”

我看着文朗,这些话显然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触动着他,也困扰着他。帝王,这个曾经对他来说并不可及的身份,降临他身上的时候,真正桎梏了他年轻自由的心。

只可惜这话题太大,我张张嘴,并说不上什么来。

“无论曾经多么亲近,统统成了旁人,”他似乎也没想着我会说什么,只怅然一笑,“连愉儿你,也随着客气起来。”

我怔住,心中突然一揪,有些心疼的拉了他的手,歉然道:“朗哥哥,在你面前的,永远是曾经一起玩闹的愉儿妹妹。”

顿一顿,带了笑意半真半假:“然后才是那个失宠了的瑜嫔。”

文朗失笑:“你还当真不依不饶,不去看你也是不想你再成为焦点,这后宫啊,简直就是第二个朝堂,没有你在跟前,我也是寂寞的紧。”

说着,文朗忽然想起了什么:“愉儿,石之江的案子已经翻了,不过也没有谁因此获罪,只是将他宣进京,尚在侯缺。”

我想了想,道:“朗哥哥,我不知道现在前朝是什么情势,或是出了什么事端,这回恒安王大婚是个契机,他是你唯一在世的兄长,说的话是有分量的。”

他点头:“照例该是贵嫔前去贺礼,毕竟是宫中唯一的主位。”

我摇摇头:“愉儿觉得,静婕妤更合适。”

“哦?”文朗眼睛一亮,“我也有此想法。”

我面色一顿,挑眉看他:“看来真是很可心啊。”

文朗用手指戳了下我的额头:“你还闹!”

我嬉笑:“不然朗哥哥这些个妃嫔中,中意哪一个?”

他唇边一弯:“除了你,都很中意。”

我听了垮下脸:“可不是!个个都是大美人,才貌双全。”

他斜着眼睛瞧我一眼:“得了,难消美人恩啊,看不出有几个真心的,她们嫁的是皇家这个身份,不是我,任谁做皇帝,都是一般。”

我心里一动,原来文朗已发现了这一层,还是笑道:“待与她们日夜相伴久了,总是有些感情的。”

不想他却摇头:“这后宫里人人都与前朝脱不得干系,外官之女倒还好些,那些个京城大员家的,个个心思深的了得,还哪里谈得什么感情,越是这般,就越发想念睿蓉。”

“自古后宫便是这般,原先有个宫里的老嬷嬷给愉儿叙讲了很多,没有感情还在其次,更加惨烈的也都有呢!”停一下,我问,“册封贵嫔可也是碍着前朝的关系?”

文朗点头:“前些日子,陈将军领头办了几件不错的差事,加上之前的拥立之功也未加封,朝堂上他的众多亲信便开始为他邀赏,不断有封爵封地,甚至立后的折子递上来。”

我沉吟:“丞相那边没有反对?”

“他们自然是反对,只是碍着拥立的事,也不敢驳得太明显。我这边虽然有宋浩然他们几个,却根基尚浅,说不上什么话,”他神色间略显疲惫,“如此拖着也不是办法,母后便提议给陈家封个主位,稍作安抚。”

我点头:“太后的法子很好啊,主位算不得什么大恩典,但是是唯一的主位,还帮着太后打理后宫,目前看来也算是莫大的重视了。”

文朗轻皱了眉:“是,只是这样一来,一时半刻便不能封第二个贵嫔,我本是想早些立你上来,好帮着睿蓉打点一二。”

我安抚他:“离明年选秀还早,不急的。”

“怎么不急,现下将军开始处处压制着丞相,许多文官事宜他也要插手一二,四哥甚少露面,来了也为着避嫌,不便帮丞相说什么,”文朗神色凝重,“丞相虽不见得精忠,但要是被陈家独大,就不好办了。”

我帮着文朗分析:“所以才更该派婕妤去为恒安王大婚贺礼,既亲厚了兄弟,也扶植了丞相,丞相自会感念。这个时候,制衡朝堂才是权宜。”

“是,我时常把婕妤留在身边也是铺垫,让这后宫平衡一些。另外还有一层,”文朗瞧瞧我,笑道,“婕妤性子冷淡,很安静,不像她们媚言吵闹。”

我一呆,随即扑哧一下笑出来:“真是君心冷漠,人家绞尽脑汁取悦于你,却被你说成媚言吵闹,真是伤透心,以后愉儿也要识趣些,不该开口的时候便学婕妤,变成一座冰雕立在一旁。”

他闻言朗声笑起来,这时听常远在外头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