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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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密访(一)

荣嫔侍寝后的第二日晋为从四品婉仪,接下来的两日依次是静嫔、岚良媛侍寝后晋为顺仪和嫔。这日一早,众人依旧早早来到仁寿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气色精神都好,特意留我们多说了一会儿话,岚嫔的快言快语很是惹太后喜欢,众人不时笑意连连。

至最后,太后道:“明日哀家和太妃们要去天宁寺礼佛七日,悼念先帝,也为皇上、为百姓祈福。”

闻言,荣婉仪、静顺仪和岚嫔都报请同去伺候,太后笑着摆了手:“岚嫔去了才是扰了佛门清静,你们谁都不用跟着去,婉仪位份最高,哀家不在宫中的时候你要领着她们悉心伺候皇上,凡事循着规矩,谁都不可任意妄为。”众人皆谨声应了。

太后太妃们离宫后,依着顺序接下来该是数名贵人位份侍寝,文朗却一连三日没有召幸任何人,让各宫都不免惴惴起来。对于侍寝之事,我不期待也谈不上恐惧,倒是环佩环铃两个丫头心神不宁了好几日,没的*心紧张。

九月的天气已然凉爽,数日来除了给太后请安、应承来访之外,我大多数的时候都在这景和宫后园消磨。这日午后,环铃拎着裙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小姐小姐,乾元宫那边传了旨意,说是皇上今夜召了小姐呢!”

我听了并不意外,也实在算不得欢喜,只是顿了一顿,抿了嘴角:“那就去预备吧。”

环佩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扯了环铃去了。

除了妃嫔侍寝前例行的侍御洒扫以及沐浴熏香、更衣妆饰之外,首次侍寝的妃嫔还需备下香案接了圣旨叩拜明誓,对于此事,从前我曾无比遗憾的评价,嫁入皇家看似荣极堂皇,却要独自一个人拜下天地,独自一个人步入洞房,何等的寂寞悲凉。

我记得文川那时候双臂温暖的环绕着我,道:“到时我一定会握着你的手,陪在你身边。”

晚膳时分,敬事房便有内监过来宣了正式的旨意,我在宣旨内监例行公事的恭喜声中接下旨,一个人平静的俯首而拜——文朗自是不会晓得这些,即便晓得,他要牵手陪伴的那个女子,也不是我。

天渐渐黑下了,我盛装端坐在屋内,看着外头他们特意挂起的红灯,忽然怀疑起来。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在这种时刻都该是忐忑不宁,坐立难安的的,为何我可以异常平静得如一个旁观者,尚不如一遍遍朝外张望的几个丫头。

及此,我不觉弯了嘴角,泛了淡淡的自嘲。

“来了!”

外头传了声音进来,我立起身,由着环佩帮我披上一件织锦的披风。

来的自然不是皇上,而是乾元宫来接的软轿。祖上规矩,三品主位以上的妃嫔方有资格在各自宫中侍寝,且还要取决于皇上的宠爱程度,前朝放宽到五品以上以及怀有身孕的妃嫔偶有破例,余的都需至乾元宫,戌时而至,丑时而归,不可通宵伴驾。我只是小小六品贵人,自是例外不得。

秋日的甘露软轿以薄缎为罩,夜风拂过,缎子波动着微微飘荡,轻盈的如梦幻一般。很快,软轿进了乾元宫,停在甘露殿门外,有小内监扶我进了殿门,便带上门退下了。

我环视着这个陌生的殿堂,目光很快聚焦在内殿的那一抹身影上,文朗也是刚刚转过身望向我,目光相对,我忽然有点惶恐和无措,不知该说点什么,抑或往何处迈步。

“臣妾参见皇上。”

愣了一会,我选择跪下尽我的本份,话刚出口,心中却一松,虽是强忍着,还是抬起了头,再看向文朗时,他那戏谑的表情终于让我笑了出来,那一点点惶恐消失无踪。

我与文朗,怎么可能呢?

然而轻松只是一瞬,眼前我毕竟是以侍寝宫妃的身份来到这顾名思义的甘露殿,心中难免又被落寞无措占了上风。

好一会,文朗歪头看我:“我说小愉儿,你打算在那跪多久,那地上好像硬得很。”

我叹一口气,立起身子走过去,口气故意哀怨着:“皇上没有叫起,臣妾哪敢造次。”

文朗只是笑,打量着我:“愉儿今日打扮的十分娇媚动人啊。”

我笑道:“皇上还是换个词吧,愉儿可担当不起。”

“哦,”文朗忽收起了笑脸,只道,“那天色不早了,贵人还不与朕宽衣。”

我一呆,眨了眨眼,随即求饶:“朗哥哥,愉儿知错了——”

文朗这才缓下了面色,笑展开来:“愉儿可喜欢这个封号?”

我轻轻点头:“瑜字甚好,又同音,多谢朗哥哥!”

文朗示意我来到内殿的榻旁坐了,我这才看到坐榻的矮桌上摊了五六本奏折,文朗用手拍了拍这些折子道:“前些日子我故意寻了个由头问起年初时候江南贡品的案子,明里叫曾经插手过的户部、吏部、刑部和现任江南织造各自递个评述上来,暗里则唤宋浩然盯住各方动态,查访一番。”

我一挑眉:“睿蓉家的案子?看朗哥哥如沐春风,想必是有了头绪了。”

文朗朗声一笑:“何止是头绪!早听说此事牵扯朝中要员,我本以为若要查清定要费上一番周折,不曾想竟如此顺利。那吏部和刑部尚书的奏折倒看不出什么,户部尚书李金的折子中含混的称该案尚有疑点,而那江南制织造孔祥礼竟在奏折中直言石之江乃因性情耿直,不愿与朝中贪官同流合污,中饱私囊,方才遭人陷害获罪,奏请朝廷彻查。”

文朗说着拣出一本奏折递与我,我细细看过,皱了眉:“这孔祥礼对于此案似乎知之甚多,可言辞却只是表面功夫,乍看来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实则既没有讲明中饱之术,也没有道出贪官源头。”

文朗轻轻击掌,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说他这般是何居心?”

我低头微一思量:“奏折写得直白露骨,却隐下关键之处,若非有难言之隐,便是为自己留着退路吧。”

文朗不住点头:“愉儿果真好心思,宋浩然带回的消息正是这般,原来这贪官又将目光盯在了孔祥礼身上,想继续捞些好处,但这孔祥礼见这贪官后台有不稳之势,惟恐被卸磨杀驴,故而便放手一搏,隐晦的奏上一本。”

听到这里,我忽然问道:“这官员难道是……”

“礼部尚书陆有章,贵太妃的父亲,”文朗叹口气,微微摇头,“父皇定是知晓,只是碍着贵太妃没有追究,不想这陆尚书却不思收敛,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我跟着担忧:“那朗哥哥预备怎么办呢?”

见文朗沉吟,我试着道:“恐怕这会儿也不是明着追究的时候,只能慢慢来。好在能借此机会为石家翻案,也是很好的。”

文朗有些无奈的点头:“也罢,明日我就借着孔祥礼的奏折为石之江平反,那陆有章,就再由得他几天。”

我忽然思念起了睿蓉,不知她这一个多月过的可好:“睿蓉知道此事定是十分开心。”

说起睿蓉,文朗的眼里含了无尽温柔,那温暖笑容像极了文川,让我迷恋得错不开眼睛。

少顷,我终于还是低下头,无声整理着桌上的奏折。

文朗并未发现我的异样,只是语出惊人:“明晚咱们溜出宫去看睿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