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
安长生心脏狂跳。
第一次展露个性，有些没能把握住力度，反而霸道得有些目中无人。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旦定题材设格律的提议被接纳，安长生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所以他毅然选择效仿邵星雨，也来了一个手快有手慢无，强行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在，圆满气意加经典诗篇，收效奇佳，在场众人只是震惊安长生的深藏不露，却并未恼火他的无礼行径。
这里终究是读书人的主场，一个不成气候的及冠武人，很容易受到围攻，但五条云气金缕证明他的一番冒险实属明智之举！而事实上，安长生是拥有正当理由发脾气的，毕竟他刚刚才被当众打脸，十个老学究里有八个是帮凶，安长生突然爆发舌战群儒，他们根本挑不出毛病。
充其量就是责备安长生年轻气盛。
可是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放山先生都没意见，哪里轮得到他们发话？
安长生作为敬月宗的唯一代表，屹立在人群中央，生生抢走鹿鸣宴的所有风头，四十多位有意竞争的读书人里，还真就有七八个直接被安长生震得拱手退出，剩下的人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在犹豫在死撑，他们的打算是，不管能否以诗词压过安长生，至少不能丢了读书人的脸面，让一个武人显尽威风！
然而放山先生指着安长生，笑个不停：“难怪你这小子敢大放厥词呢！合着真是有备而来啊！以霞光玄纹为底材的圆满气意，加上这首顶好顶好的定韵诗，老人家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就见过三十来个！不错不错，这回还真就让你小子给得逞了，老人家我倒是看得挺开心。”
说罢，放山先生望向骑虎难下的一众书生，摇头笑道：“没半点把握的就干脆坐下，光明正大的认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年纪大的那几个就别掺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辈们抢云气金缕，不知羞！要是还有人愿意赋诗作词，和这位敬月真传一较高下，那就快快展露本事吧，起码也要输人不输阵嘛！”
放山先生对文武之争不太看重，但一众读书人却看得比天还重。
要不然，敬月宗和令德书院也不会矛盾重重。
最终还站着要与安长生斗一斗的，依旧有十人之多，半是新科举子，半是知名士子。
不过除了邵星雨，安长生一个都不认识。
解元孔城压根就没有报名参加，因为他早就被尚儒书院的一位院长收为了关门弟子，不好再凑这份热闹。
心中有数的安长生，延续强势做派，不打算坐回去，直接抬手示意：“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
简直太放肆了！
见安长生俨然以守擂者自居，邵星雨等人分外恼火，但是没办法，五条云气金缕还在安长生的手里攥着呢，他们要想不被看扁，只能用行动证明实力。
然而，上好诗词哪里是容易作的？
一连数位读书人诵读诗文后，获得的云气金缕，加起来都没有安长生一人的多。
里边虽然有那么一首，让安长生听了都觉得眼前一亮，然而这首得意之作早就传遍了大原府城，老学究们就是使劲儿催眠自己，也没办法掩饰真情实感。
传唱度达到一定程度后，除了寥寥几首千古名篇，真没多少可以常读常新，每每听到都能让人为之神往。
可安长生的那首《竹石》，至今也才说过两遍，老天爷或许不觉得新鲜了，可在一众与会者听来仍旧是新奇万分，所以安长生才能拿到五条云气金缕。
这些意图扳回一城的读书人，其实全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无奈节奏被安长生牢牢把控，表现最突出的一个，借助主场优势也才拿到三条云气金缕。
等这十人全都表演完毕，安长生强行忍住才没有说出那句——
我还没出力，你们就倒下了！
“完了？”
但他冷不丁冒出的问题，实际上杀伤力丝毫未减。
邵星雨忍不住站出一步，抬手怒指：“休得猖狂！安长生，你不过也只拿到五条云气金缕，真要算起来，我仍然比你多一条！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小小武夫，安敢在鹿鸣宴上大放厥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邵星雨在刚才又拿到一条云气金缕，所以他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叫板安长生的人。
一些气不过的读书人顺势指责安长生，这里终究是读书人的主场，怎能让一个武人占了上风？
甚至有人直接对安长生发起质疑：
“这诗是你作的么？别是从其他人那里抄来的！”
此言一出，场间顿时一窒。
虽然很多人也有所怀疑，但安长生毕竟是宗主真传，身份险要，凡是有理智懂分寸的，都选择闭口不谈，却架不住有人怒气上头口不择言，搞得一些中立派都听不下去了。
本就心向安长生的郡主殿下，面色一沉。
小世子反应极快，立马跳脚，怒斥发问者：“好不要脸！赢不过人家就开始泼脏水，羞羞羞！”
混世魔王一插手，针对安长生的围剿之势，立刻瓦解大半。
这给早就准备力证“清白”的安长生，创造出完美的反击机会。
他镇定自若淡然一笑，对那满脸羞恼的发问者朗声说道：“就知道你们会玩这一套！本事没有，内斗一流！既然不相信，不妨再听一首！”
“九州生气恃风雷！”
安长生昂首站定，石竹气意再度激荡，隐隐有紫色电光一闪而逝，与诗文内容相得益彰，令众人精神一震，不禁开始期待下文。
“万马齐喑究可哀！”
听到这一句的与会者，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万匹骏马沉寂无声的画面，与前半句所说的“国家生机依靠风雷激荡”形成鲜明对比，但很多人依旧不知道，安长生究竟要表达什么。
唯有个别有识之士，联想到安长生所说的“本事没有内斗一流”，猛然萌生诸般念头。
有人想到自身境遇，有人想到国家安危，有人则想到官场暗流。
而这首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本就是为了唤醒世人打破死气沉沉的社会格局，所以对方才还为党争纠缠的河东巡抚和学政孙仲，反应尤为强烈，霎时瞳孔紧缩，面露震撼之色，双双看向傲然独立的安长生，听他沉声说出最后一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轰隆隆！
一声雷暴，震动全场。
本想证明文人武夫不分高低、武人同样能作好诗的安长生，反而在机缘巧合之下，对在座几位高官大儒起到了振聋发聩的影响，非但白鹿再度衔来五条云气金缕，冥冥天道更是又额外给他送上十条！
单说金缕数量，十条已经等同一次天道下赏，虽然没有出现“首本宝光”等天地异象，却也已经足以证明，安长生是这首诗文的始作俑者。
在场众人，看着一人独享二十四条云气金缕的安长生，实在是说不出话来，那位提出质疑的发问者，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邵星雨更是开始怀疑人生，怎么也想不通，只有童生学历的安长生，是如何作出此等惊艳诗文的？
莫非真应了那句，不拘一格降人才？
郡主殿下、齐心远、齐大伯、许姑娘等人，则像是重新认识了安长生一般，目光呆滞，怔怔无言。
放山先生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巡抚与学政，嘿嘿笑了一声，果断宣布：“我看没有再比的必要了吧，鹿鸣宴就此结束，安长生拔得头筹！不过安小子，老人家我可没空去敬月宗教你，要是想学本事，就抽时间到书院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