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4章 漫夏(一)

突如其来的大雨尚未平歇少年那颗躁热的心,便迎来了五年级的期末考试。

那是8月份的天气,头顶的太阳悬在赵川镇的上空,映照在刚发完洪水的村落里。

清晨,大雾弥漫,早早就起床的我很快就洗漱完毕,吃了几口玉米粥拿上了墨水笔,铅笔,笔刀,橡皮就往镇上赶考。

由于是前天夜里大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我上学路上的木桥冲毁,今天要参与考试的我要从公路上去学校,足足需要耗费我一个多小时去学校。

刚下完暴雨的天气,气候还算凉爽。虽然是早上的6点多钟,但太阳已经在山顶透过它那绚丽的光彩,一束一束的阳光透过山顶上的迷雾,照射在远处的松树上,树影摇曳,迷雾涌动。

公路沿河而建,虽然隔了整条滔河,但依旧能看到对面的小路被洪水冲毁的痕迹,多处小路被洪峰过境蹂躏得只剩下凸起的乱石以及路旁搁浅下的草木渣滓,渣滓中有些塑料泡沫,而那些泡沫是我们小孩子钓鱼最喜欢的鱼漂,但显然今天是不能钓鱼的,因为大水仍未退去,因为考试就在今天。

到了考场已经是濒临考试的时间点了,考场外并没有涌现出太多的人头。

我穿着筒子鞋走进了考场,脚已经有些疲惫。

考题的难易程度在那个时候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看图写作文是我的强项,语文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学科,而数学在经历了几任厉害同桌的辅导下,想来在班级里边排个中等已是绰绰有余。

考试一上午,很快便结束了,但心里想见的人,却迟迟没有见到。

考完试是需要回家吃饭的,因为在镇上我似乎也没有认识几个要好的同学。

等了许久,将近一点钟的时候,还是放弃了等待,或许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烈日当空,蝉鸣四起。

那是考完试独自回家的我。

头顶着烈日,白云在空中飘过,投影在大地上,像是太阳偶尔的娇羞,却又要迎来最炙热的烘烤。

雨后的大地,在烈日的烘烤下,远远的望去,地面似乎有一层浅浅的透明的云蒸汽,云层里视线都会有些扭曲与模糊。

不多时,我的衣服就被汗水打湿,然后停留在路旁的白杨树下,歇息片刻就继续赶路,河畔的水已经不再像洪水那么浑浊,偶尔的清凌看着很让人舒服,但,已经无法停下赶路的回家的步伐。

考完试,便算是暑假,而暑假无疑是漫长的。

家里的黑白电视机只能收到四五个频道,而调台的旋钮早已被父亲拧坏了多年。

很早就计划买一台彩色的电视机配上一套卡拉OK,那样就可以玩冒险岛,魂斗罗等游戏,但那些只是很早就计划,一直在计划。

这个暑假的漫长与之前的暑假,漫长得有些相仿,但漫长只是时间跨度上的一个单位计量,但其中深意只有自己知会。

考完试几天后是去领试卷,我的试卷成绩和预料中的相差无几,八十多分和九十多分的成绩在班里依旧是排名十几位,而黄卉的成绩却稳稳的排在了第三,双科90的她已然是班里所谓的翘楚,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在我们看来,她的家庭学习氛围好,而且她聪敏又伶俐。

领卷子的那天,我见着了黄卉,也许是心心念念的黄卉吧,她和往常一样的打扮,不同的是头上带了一朵红色的蝴蝶结。

她大方地跟我打招呼,但在我看来却有些不太一样了,她的眼角里挂着浅笑,浅笑里似乎有着些许的愁思,但具体是什么,我大概也无法知道。

我只是内敛的回应。

领完了试卷便回家吃饭,并没有出现那些小说里应有的场景。

什么放学后她在校门口等我,或是放学后,我邀请她去小河边玩耍。

那种或许是存在大城市里的孩子们才有的桥段,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变得沉默不语,很少跟其他人交流,整天喜欢领着小狗阿黄去河边玩耍,看着它扑通扑通在水里欢快的游玩,内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许是孤独,也许是怅惘,再也许,那种叫做童年羁绊的东西。

漫夏,如期而至。

午后的蝉鸣,伴随着母鸡生蛋的“咯咯哒,咯咯哒,咯哒哒哒哒哒哒哒”,我和哥俩趁父母亲午睡的间隙偷偷溜下了河去游泳。

那是暴雨过后的第五天,河畔的泥泞早已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开裂。

被洪水冲刷过的河道,河底却显示分外干净,水清澈得能够看清太阳光照射在沙子中小鱼的尾鳍上反射出的点点鳞光,还有贝壳和螃蟹在水中缓慢得爬行。

“扑通“一声,哥哥在我观察水底小鱼的时候,从堤坝上一跃钻进了水坝里,把水花溅得老高,在太阳的照射下,出现了短暂一瞬的彩虹。

我也开心得嗷嗷直叫。

脱了衣服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

小时候的我们似乎是完全不担心水的深浅,虽说是淹死的是会游泳的,但,我哥俩还算是小心翼翼。

但也可能是从小就喜欢游泳的缘故,因此,对于在河边游泳的危险性对我们来说并不看中。

在写着“水深危险的堤坝里”我和哥哥欢快地游着。

在河里扑通扑通得有了十几分钟,感觉太阳钻进了云彩里。

披了衣服就在岸边的堤坝上晒上一晒,虽然气候炎热,但水底的温度还是比较清凉的,因此游泳的时候喜欢晒一会再继续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也因此,我并没有获得白胖的身体,只有胖,没有白。

我和哥哥披了衣服在堤坝边上晒着太阳,身上的水珠很快被太阳炙烤灼干,扭头发现旁边地里有熟透的西红柿和菜黄瓜,我和哥哥蹑手蹑脚的下了地,一人弄了三两个西红柿,两个黄瓜,黄瓜约莫有着十几公分长,还挺嫩,然后站在堤坝上把收获扔在堤坝的水中。

食物在水中浮沉,清澈的水显然能够看得到黄瓜和西红柿沿着水流的运动轨迹。

我和哥哥争相着跳进水底去抢着吃,把黄瓜用手搓一搓,去掉上边浸染的泥渍,一口下去,满是汁液,西红柿塞在嘴里,酸酸甜甜,生津解渴,吃了午饭的我们,为了抢这几个食物也是卖了力在水底游走。

不多时,两个精疲力尽的小伙子终于遭不住身体的疲乏,踉踉跄跄地从水里钻起来,收拾衣服趁父母还没睡醒要回到我们的前屋,躺倒被窝里。

游完泳的身体躺在松软的被窝里,感觉到身上无比的放松,然后沉沉得睡下,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五点钟。

太阳斜照在对面的山崖上,阳光透在白杨树的树叶上,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芒。

我和哥哥总是会站在家门口向着河对面张望。

而这一次的张望果然没有令我和哥俩失望。

河对岸的堰渠旁,那个戴眼镜的大叔,手里托着一个摇把正在沿着发电的引水渠上行走着。

看到了这个人,我和哥哥相视一笑。

“今晚有鱼吃了”

我和哥哥赶忙换了凉鞋,换了短裤,拿着篮子,铁丝做成的鞭子。

准备去放水的堤坝里抓鱼。

夏季的堤坝,发电机会经常检修,而检修的时候需要把堤坝里的水,引流到河里面去。

那个戴眼镜的大叔叔被我父母以及村里的人起了个外号叫“老燕娃”,但在我父亲口中称他叫“谋害人”,具体之间有何恩怨我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听说我父母在有我之前不是住在这片小山腰里的,是住在大伯家附近,在大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邻居,而“谋害人”就是我父亲的邻居。

我和哥哥俩拿了装备趟过了河水,然后需要翻过一个较高的堤坝,那堤坝比我头都要高,里边装满了送往发电站的水。

我哥哥娴熟地用手一撑,双腿用力一蹬地就爬上了堤坝,而我身材不算高,没过我头顶的堤坝显然是我无法逾越的鸿沟,哥哥接过了装备就伸出手拉我上去,很快我也攀爬上了堤坝。

远远得,看着“老燕娃“叔叔在闸口处卖力地摇着摇把,然后堰渠里的水位就开始慢慢下降,我和哥哥习惯性的就站在堤坝上等待,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太阳的斜照更加明亮的时候,堰渠里的水已经流淌干净,只能没过脚脖完全对我们产生不了危险。

纵身一跃。

扑通扑通。

跳进堰渠里,开始抓鱼。

随着堰渠里放水,水里的鱼大多搁浅,开始从洞里钻出来。

拿着铁丝做成的鞭子,看到鱼就是一鞭子下去,半斤一斤大小的鱼被哥哥打得呆呆得翻了白肚,我开心的嗷嗷直叫,赶忙过去抓起了鱼,把玩了许久,爱不释手得扔进了篮子里。

鱼的种类其实也不少,只是能叫出来名字的很少,有的叫“麦穗”,有的叫“昙花伴儿”,还有的叫“翘嘴”,更绝的是叫“黄刺公”,这种鱼的学名可能叫“嘎鱼”,这种鱼味道鲜美,它身上长得刺,也很扎手。

我和哥哥提着装备,在堰渠里抓鱼,衣服裤子都打湿了,但那个年级的我们,已经很少会挨打了。

在一个很大的岩壁下边,听到里边哗啦哗啦有生物蠕动的声音。

既兴奋又胆小的我,还是怯懦地伸出了手,伸到岩壁下边,一把就摸到了肉肉的柔软之物,哗啦啦,哗啦啦,想来是条不小的鱼,我俯身,把手伸得更长了。

抓住了,捞出来,一条二十多公分的“黄刺公”被我从岩壁底下抓取出来,还在嘎吱嘎吱的叫个不停,光滑的鱼身,那是极致美味的诱惑。

有了这一次的捕获,胆子就大了,不怕岩壁之下会有什么蛇虫鼠蚁,继续俯身伸手进去,这一次比较小,是一条小麦穗。

继续俯身,伸手探洞。

突然。

手被什么生物夹住了,一股猛烈的刺痛,从手指传递过来,脑海里愣了一下,手却自由地缩了回来,顺带抓着手中的生物。

应该是个螃蟹,我哇的一下赶紧缩手。

手从洞里带着一直鸡蛋大的螃蟹。

那螃蟹憨头憨脑得举着一直钳子,从我的手中脱落,张牙舞爪的向我示威。

另一只钳子还在我的手上,手指被夹出了血。

眼泪就跟着往出掉,疼得我哇哇大哭。

哥哥在旁边捂着肚子笑。

我下狠心从手指头上掰开螃蟹的残肢,追着去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