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湘潭妖鬼
湘潭的红枫,塞满城内又蔓延到城外,在深秋,只稍一场沾风带雨的天气,那枫叶便像是提纯的天然颜料铺满街巷散与泥土,不需刻意远眺深凝便能见得那连片连片密不透风的红,丝丝缕缕如是煅烧过天际线的晚霞,一个烧在上头一个铺在下头,美的率性而为,比之不及。
夜中旬,月渐盛,秋尽浓稠,而玉锦楼后院的红枫树,风动时似要高窜天际。
貊庠懒洋洋躺在摇椅上嗑着今年新下来的瓜子,若有所思的和刚刚归来站定身侧的与浓说:“感觉这具尸体没死透,近来有些睡不好。”
与浓抖了抖黄色披风上的露水,似是没有听清又像是没有听懂。
所以,她拿着披风疑惑的转眸凉了眼身侧躺椅上的貊庠,问询:“没死透又怎的,难不成你要还回去,而这尸体能活?”
貊庠浅浅思忖片刻,“好像不能还回去,这尸体也不能活,只剩下七魄意识。”
貊庠是鬼,占用了人尸,若还,这尸体无魂只剩下七魄又怎的可活,而七魄不过本是人身七窍精识,在三魂精神离去时便会同尸体一起失去作用。
与浓伸了伸懒腰,似是明白过来,她想了下回道:“那么你就用着不是,抽个时间只稍抹去这七魄精识,也碍不着你睡觉。”
西风轻轻拂过,落枫飞扬,说完话的与浓便将手中沾了露水的披风又再度甩了甩,而后眼睛寸寸盯着看有没有甩干,在再一次甩了甩后,似乎像是甩干了水分,她又着手抚平了披风上的褶皱。
此时月中正皎,一地碎影斑驳,貊庠则伸伸懒腰窝进摇椅里静静闭上了眼睛。
与浓收好披风,回眸瞧见貊庠窝进躺椅里且还闭上了眼睛,她的脸色变了一变,“不是正跟你说话呢?”
“这不理我是怎么回事?”
貊庠睁开眼睛,浅浅的瞟了眼与浓,思虑一番,后知后觉想起原是方才未回话。
紧着,便就思量着说道,“只是有些用着不称心,便想着要换一换了,可能真是时间长了!”
六年前,这湘潭城里有一家姓陆的富商大贾娶妻,谁知新婚之夜,这新嫁娘就无端溺了水,那家人嫌晦气倒也是连尸体都未捞出来就连夜搬走了。
貊庠不辞辛劳把那女尸捞出来后看着挺新鲜,便顺手用了,感觉虽不是十成好但也能勉强凑合用,少说可以与人无异的在这城里晃悠。
可是现在却总觉得大有不受控制之嫌,像是那七魄精识重新活了过来要与她抢回尸体,这可是她这近千年来遇到的头一遭。虽然只是区区精识而不足为虑,但一时半会还是教她有些不安逸,便生起要换一具尸体用来着。
与浓随手拆了长簪散了长发垂腰,此时模样看起来清宁毓秀不似白日那般魅惑浮华。
她星眸辗转流光,缓缓移向貊庠,批判道:“你可真是无事也能生非,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直起身后又补刀,“别的鬼在这方面都比你强,起码挑活的用,你捡尸都赶不上热乎的。”
话落,与浓便转身悠悠闲闲的拐进了对面不远处的屋子里,随手关上了门。
貊庠悄然无息地看过去,一双墨色的眼瞳,如是浓墨丝丝缕缕的晕染,不似常人那般鲜活,却也看着不呆板,可也有丝丝幽幽的诡异。
直至院子里安静至极的再听不见一丝响动,她才蓦然回神,转回眼睛,喃喃自语的回到那早已落下的话茬中,淡声儿接道:“说的也对。”
当然,别的恶鬼在这方面的确相比起她来,切实是可劲儿厉害,但反观不是整天被逮进冥府地狱受刑,就是在伤天害理的路上被各路神仙道士直接消灭,连渣子也不剩下,虽然也不是大多数鬼会这样,只是像她们这类不入三道不得转世的恶鬼才会这样。至于是什么原因所导致这般作恶,那可就多了去了,所谓横死的鬼、怨煞的鬼、害人的鬼、皆因某种不得所偿的执念游离人间,继而魂灵在孤寂与黑暗中永生永世不死不灭,所以不做恶似乎对不起本身这不死不灭的惩罚,那也太无聊,当然那也是要报仇的,因为大多鬼的执念都是如此。
可好像又有鬼论述,这些最后统统都是人家十殿阎王爷说了算,那要不要去了结执念,报的仇恨再去转世或者入得轮回道,反正是不能一概而论一锤定死。但貊庠却觉头疼,皆因那又和她没多大关系,反正她是啥论都没戏。当然也是她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去同冥王讨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那么其中不乏会翻出她因何会成恶鬼,少说也是沾了不少人命,而这个她也十分承认,她曾经就害过人命,所以一定会受冥府的刑法,所以做个恶鬼不入尘世也挺好,省得遭生老病死之苦,爱恨别离之伤。
翻了身,貊庠准备睡觉,而睡意朦胧间却忽听到与浓在房间里倒柜翻箱的貌似找什么,那所谓动静冲天,令人以为又是敌国打进湘潭了呢!
貊庠捂住耳朵忍不住啐了一口,却就没有了下文,因为,她打不过那只狐狸。
所以,她习惯性的拉了垫在屁股下的薄毯熟练的捂住了头,絮絮叨叨的一边回骂,一边又强势的闭上眼睛,努力装作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