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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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等风流地,无上妙音园

云州城百姓依旧熙攘,太阳朝升夕落,日复一日。

余何意骑在马上,慢腾腾地往城外行去,路过诸多小贩小摊,买了一个胡饼,一碗面汤。

那汤不好携带着走,余何意本欲作罢不喝了,叵耐小贩聪明,拿了一角荷叶做碗,用荷丝牢牢捆缚了,呈给他。

余何意一阵好笑,总也是付了三文大钱,捧着那碗荷叶汤,溜溜达达地走。

就在如此悠闲之际,余何意忽想,荆州的那位婶娘不知怎样了,有了我赠金一事,料她多也衣食无忧,换个庄子,以后不必劳累了。

余何意想到此处,淡淡一笑,随马出了城门。

他背着那柄黑黝黝其貌不扬的剑,穿着身云州最常见的棉麻短打,将头发以笄簪住,又把脸整得黄澄澄的,这样一来,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便只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一位闲散行人而已。

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途经定州、凉州、明州,长安即在眼前,不日将至。

这一日,来在雍州地界。

余何意拉着一匹骡子,之前的好马经不得久行山路,又太打眼,加上没几日马蹄上就烂了个大洞,余何意不擅治马,把它卖在一户农家,说是卖,实则与赠无异,混了几天粗茶淡饭,又拉走了农家的骡子。

这匹骡子就真是吃苦耐劳,精力充沛,日头好时,能驮着余何意走上上百里路。

眼下已是八月,日头却还很毒,把骡子晒得直叫唤,他喂骡子喝了几瓢水,少歇了歇,就又翻身上骡,催它快行,那骡子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嚏,很不满的样子。

余何意边拍边道:“快走,快走,日头落了,咱们都得在城外挨冻。”

骡子听了,似乎也懂,扬了扬后蹄,嘚嘚地走将起来。

赶了一场路,终于在日暮时分,迎着最后一缕夕阳,进了雍州主城,长乐。

门将简单查看了路引,又核对了人像,并无差错,很是不耐,催他:“快,快进城。”

余何意驾着骡子匆忙到城门口,那两扇如天门缓缓合住,只余下一人缝隙,门将堵在当间,皱着眉头,撇着嘴,喝道:“等会儿,先交钱”

说罢,又回过头去和身后的同僚嘻嘻玩笑了一阵,转头对着余何意,依然不是一副好脸,余何意往兜里一掏摸,脸色一僵。他向来大手大脚,出门在外,也花费不少,这一月路途,几乎把身上的银子用的罄尽,到了此处,竟只剩下最后一两碎银了。

这要是给了出去,一会儿城中饮食住宿岂不落空?

他正想说什么,就看那门将把脸一横,马上将要合门,余何意不得已之下,只好将银子揣递过去,那门将见了银子,立时换了副嘴脸,笑着给他拉门。

余何意心下无奈,雍州与长安比邻,有此受贿的习俗也是早已有之,至于为甚京城不理会它呢,便是另一桩公案了,就如这雍州长乐城,乃是高祖赐字,地位与别州主城不同。

余何意带着骡子进了城,心下盘算,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吃好喝,至于银子,只好到时再说。

此刻日色已黯,城中将及宵禁,诸多摊贩早散场歇业,但街市上行人纷纷攘攘,摩肩接踵,这令余何意有些奇怪。

他顺手拽住一个急匆匆地闲汉,那汉子神情急切,被他拽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就要挣脱他的撕缠,但余何意手上工夫厉害,那闲汉挣了几挣,也挣不脱,气得他紧咬槽牙,支吾着道:“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余何意不紧不慢问道:“且住,我问你,你们这多人群,要往哪里去?”

闲汉只顾挣扭,把双手来掰他的钳制,争奈左扭右扭,只觉得余何意那双手像铁枷一般捆住他,一时也不能动了,等他挣得力竭,才气道:“你扯住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内情,只是跟着大伙儿浑来浑往凑个趣儿,你去问领头的,他一准儿知道。”

余何意冷笑一声,道:“我也不拘情由,你告诉我往哪儿去,咱们一道去了就是。”

那闲汉讨饶道:“欸欸,算我倒霉,告诉你吧。今日妙音娘子广开筵会,大家都要去妙音园捧场。”

妙音园?

余何意心中一动,撒开手,放了这闲汉,那人一见他松手,登时钻入人群之中,一眨眼就找不见了。

“跑得倒挺快。”

余何意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锦袋,牵着骡子,随着人流前行。

那闲汉跑到远处,寻到桥下一个没人地方,才松了口气,往身上一摸,大叫道:“我银子呢。”

这才想到,肯定是刚才那小黄脸问话之际,被他摸走了。

嘿,真是倒了血霉,还以为是个寻仇的,没成想是个同行。

闲汉一拍大腿,但随即又想,人这么多,哪儿哪儿都是赚钱的机会,刚才那小子点子硬,被抢就抢了吧,人没事就行。

他这么一想,嘿,又乐呵起来,随即直起身来,往外探头看了两眼,见天色昏暗,各色人等依然急匆匆在往妙音园去,就往里一混,又浑水摸鱼去也。

却说刚黑吃黑完的余何意拿着银子,随着人流,来在妙音园外。

只见得红纱漫漫,高楼映彩,灯影处处浮光掠彩,翡翠珠帘高悬顶梁,到处是飘扬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但看那摇拽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

呼卢喝雉时,佳人齐喝采,一个个汗流粉腻透罗裳,尘染蛾眉柳带烟。酒醉身软娇无力,云鬓蓬松宝髻偏,世人沉沦在此,乐以忘忧。

俗人都为妙音娘子而来,又有几人见得庐山真面目。

好一个妙音园。

余何意兴味更浓,正要往里踏进,忽有一只素手伸将出来,把他拦住。

随着藕臂上瞧,是一张芙蓉面,肤白眉墨,乌发朱唇,生的妩媚万千,她娇吟吟地道:“这位少侠,妙音园可不许进骡子的。”

说罢,她回眸一挑,即有个小厮颠颠地跑来,要领过余何意手中的缰绳去。

“客官,交给小的照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