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没吃东西了?”王耀祖看向一个瘦的可怜的小男孩儿,这让王耀祖想起来以前看菲洲贫瘠儿童的照片,皮包骨头,肤色黑黄,眼神和面色透着绝望和死灰。
“二十多天了。爸妈出去找食物后,就再也没回来。”小男孩儿嘴里说着,眼睛就红了,搬着破桌子的手抬起,倔强的擦了下泪水。
王耀祖看向另外一个孩子,也是个小男孩儿,脸蛋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挂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看样子也是遗孤。
二十多天没吃饭,能活下来吃的也是剩饭垃圾,怪不得一路上都是乱糟糟的,像是被人洗劫过的样子,没有吃的,这些幸存者只能捡垃圾吃。
“你们为什么不出城?我看外面的地里有吃的吧。”王耀祖问道。
有人自嘲一笑道:“出城?这么大的雾,怎么走?到处都是杀人的怪物,离开这一片区域就是死。”
原来这里也有杀人的灵啊,所以,这些人躲在这里不敢出去。而大部分出去的人,八成都死了。
迷雾是最大的问题,没有视野,没有地图,再加上这个县城的道路并不是方方正正的,而是曲里拐弯的,所以,不熟悉的话很难能出县城。
然而,离开县城有怎样?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像之前那对老夫妇的家一样,旁边就有个池塘,里面的灵数不胜数,如果哪天下雨了,那里就是噩梦,位列他认为最恐怖的地方之二。
至于另外一处,自然是那个高速休息区了,那是个无解的地方,或许,只有神经大条的人,才能安然通过那里。
可那又如何?自己一行人不一样是经历了千难险阻成功来到了这里。
当然,他必须承认,是自己的意识空间起了很大作用,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是,如今幸存者真的只有呆在这里这一条路了吗?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道路终于通了。
这些人站在两旁,行尸走肉一般看着王耀祖。
王耀祖从引擎盖上跳下来,准备上车。
忽然,一个披着破旧风衣的小男孩儿拉住了王耀祖的衣服。
那是个头发凹凸不平,还有些地方露出头皮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脸蛋冻得红肿,皮肤干裂,年纪轻轻的他眼底都是血丝,他穿着完全不合身的成人绸子大风衣,倔强的脸上都是哀求。
王耀祖回头,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惧意,不过还是咬着牙,哀求道:“你可以带走我妹妹吗?我想让她活下去。”
小男孩儿掀起风衣,只见,一个脸蛋儿肥嘟嘟的小女孩儿正趴在少年背上,流着口水,睡的正香。
王耀祖并不动容,他本就不是什么好心人,从来也没给过乞丐什么钱。
他记得他十年前醒来那段时间,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看着奶奶抱着自己四处乞求,再一次次被人嫌弃的赶出门外,他见惯了世间寒凉,他的心早就不会因为哀求这种东西而打开了。
他从没怨恨过那些人,因为他知道当世流行的那句话,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有些人为了体面自己,抛弃了传统的美德,王耀祖的心也在社会的熏陶下向这个世界迎合,用社会给他的态度回报这个世界。
“求你了,她发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少年见王耀祖没有反应,顿时急了,苦苦的哀求。
“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就会认为我会好心收留她?”王耀祖指了指那个胖嘟嘟的娃娃,“我一路上不知道要碰到多少你们这种人,你认为她跟着我会比跟着你安全?”
“您一定可以的,您可以保护这些笨蛋女人,就一定能保护我妹妹!而且,我妹妹很有用的!”小男孩急切道。
王耀祖笑了,一个没长大小女孩儿有什么用,亏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有这么多想法,末世真的改变了很多人,为了让自己妹妹活下来,一个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竟然愿意让妹妹这般活下去。
“你过来,我告诉你。”少年让王耀祖低头附耳过来,他自然不怕少年耍诈,便蹲了下来。
然而,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王耀祖浑身巨震。
“我妹妹说,她喜欢睡觉,喜欢在梦里看小花,梦里有很多很多的小花,但是也有怪物,我虽然不信这些,但是,每次旁边有怪物过来,我妹妹就会大哭,说那边有怪物,这让我们一次次避开了很多很多怪物,偷偷找到了食物。”
此刻,王耀祖眼中的震惊不亚于提前知道世界末日来临。
其他人或许以为小男孩儿在吹牛、胡诌,但是,只有见过意识世界的王耀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意识世界里有着无数的笑面花,这些小花就像是现实世界里的路边杂草一样常见,而且是无穷无尽,除非有特殊灵的地方才没有。
这个小女孩儿所说的场景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个小女孩儿很明显在某些方面具有特殊的天赋!
王耀祖心动了!这哪是累赘,这简直就是雷达,能够预知危险的先知。
凭借他现在的意识世界感知力,也无法看到所有的灵。之前的幼虫灵,还是他仔细注意池塘方向勉强看到的透明细线。
他的亲身经历让他相信这个世界是有一些特殊的人才,拥有特殊的能力的。
不,不对,王耀祖猛然间冷静下来。
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是有的,但是,对于一个4、5岁的小女孩儿来说,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超前了?
一个4、5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花,什么是怪物吗?这会不会是别人转述给他们的,企图给他们一个护身符,将来在遇到合适的人的时候,这些识货的人会将他们带走,并保护起来。
王耀祖真的不确定,这个信息给他的震撼不小,但他希望这是真的,那么,配合着自己的意识空间,足以避开大多数怪物。
如果是假的呢?那还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的世界,然后还多了个小累赘。
其实,多照顾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于王耀祖来说不算什么,毕竟那么难收拾的大人都照顾了,还怕多照顾一个小孩儿?也就是一些儿童疾病比较麻烦罢了。
但是,他不喜欢被人欺骗被人利用的感觉。
如果真如这个少年所说,那么他哪怕将这两人都带走也无所谓。
少年被王耀祖犀利和探究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慌,闪躲的眼神没有焦距,艰难的吞了下口水,舔舐了一下嘴唇。
“可以。”王耀祖吐出两个字,让少年一喜。
可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狂变。
“你们不是缺食物吗?这位小男孩说他的妹妹看到雾中的怪物,我带着他和你们一起去找食物,找到了的食物都归你们。”王耀祖忽然朗声道。
说完,他看了一下一脸慌张的少年,更加确信他心中所想。不是这个小女孩儿能进入意识世界看到怪物,而是有人告诉她的。
至于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小男孩儿没有了退路,他要么带着他的妹妹和自己去送死,要么,就要说出那个真正能看到超三维世界的灵的人。
“真的吗?那小子他真的真的能看到怪物吗?”
“怪不得他总是偷偷摸摸的出去,找到食物,原来知道怪物在哪。”
“你看那小子的妹妹白白胖胖的,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否则,半大的孩子,在这三个月里早就饿死了。”
道路两旁的人群议论纷纷,离车子较近的右边人行道上,能看到站在路边的那些人眼里泛着精光的眼神。
迷路来临,再加上怪物袭击,不少心理素质差的,以及早就有厌世情绪的人,早就选择了最轻松的道路,了了结束自己的人生。
而剩下的这部分人,都是性格强盛,意志坚毅,求生欲比较强的人,在生存面前,他们可以放弃道德标准、羞耻脸面,以及仁慈和底线,就像是在古代灾乱年代流离失所的人一样,总会有人在乱世纷争中撅起。
因为这些人,就属于那种为达目的不顾一切手段的枭雄。
当初在学院里,他就发现孙腾和楚杏然就是那种人,孙腾是个能放下尊严,委曲求全的人,而楚杏然是个能放下羞耻,以色诱人的人。
而这两个人在遭遇超哥那一伙人入侵时,就算没有自己,也能够在那帮人手里安稳活下去。
然而,这一点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们是什么人无所谓,只要不威胁到自己,他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小男孩儿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怎么样?孩子?”王耀祖微笑着问道。
可惜,王耀祖的微笑在少年看来并没有多少暖意,相反,偏黑的脸上带着猩红的血液,刺眼的红色下是牙齿的洁白,这恐怖的笑容在少年看来,就像是恶魔的微笑。
“不,不用你帮我照顾妹妹了,我......”少年缓缓后退,却被王耀祖一把抓住胳膊。
“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我们走了,你在他们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会逼你们每天出去找食物,而他们躲在家里乐享其成,如果你说的是假的,他们就会将你和你的妹妹抓住,将你们碎尸万段,甚至吃掉你们。”
少年忽然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人说的一点也不错,无论他怎么选,接下来,他都必须离开这里。
然而,离开这里的最好办法,就是跟随这个露出恶魔微笑的大叔,而不是选择自己带着妹妹在这个迷雾的世界流浪。
最起码,他有筹码,而这个筹码,足以让这个大叔带走他们,而保护他们。
“......好,我跟你去。”少年突然镇定下来,脸上再不浮之前的慌乱,眼神也冷俊下来。
少年直视王耀祖的眼睛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王耀祖笑了,他很喜欢小男孩儿这副模样,只有这样的他,才能在末世活出个人样,“你说。”
“就算看得到怪物也没用。怪物会散发迷惑人的香味,人闻了之后就会变得神志不清,我不会进去拿东西的,如果你没迷惑了,我也不会救你,你最好交代好后事。”少年的语气很坚毅,没有商量的语气。
“哦?”王耀祖皱眉,那不就是香味灵么,对自己没什么。
不过......
这个小男孩儿显然是知道那个香味灵的猎杀特性的,是他的妹妹见过,还是他听别人说的?
四五岁的孩子能表述的这么清楚吗?
但是,这很好,小男孩儿的话成功引起了他兴趣,因为小男孩儿的信息和他所知道的信息几乎一样,小男孩儿也知道香味会迷惑人,会让人失去控制。
只是,光这些信息并不能让他过于看重,小男孩儿所说她妹妹的能力是在梦里‘看到’,而不是发现灵的猎杀特性。
如果只是猎杀特性,王耀祖早就发布到网上了,只要上过网的都能知道,这而并不稀奇。
最好的证明方法就是看看那个灵长的什么样子。
既然王耀祖这个猛人愿意去,有几个大胆的人也愿意去,他们已经饿急了。显然王耀祖是个有能力的人,敢面对怪物,跟着他,最少能喝点汤。
其中几个都是老年人,年轻的都不愿意去,不是老年人年纪大不怕死,正相反的是,他们也怕,但他们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一种自信的味道。
面对无形的怪物还能露出自信的神色?在这个末日里恐怕会笑掉别人的大牙,因为这种人在起初末日刚来的时候,都是无知的表现,而事实会告诉了他们什么是末日,什么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这些见识广、识人心的中老年人,愿意一同前往,为自己谋一分生存的机会。
王耀祖不反对小男孩儿的意见,转头对车里的人说道:“老实的待在车里,如果有人想找事,杀了便是。想做烂好人,请自便,最好能把自己也献出去让人爽爽。”
林芳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虽然王耀祖没指名道姓,但也知道王耀祖说的她。
林芳很委屈,她不就是心软了一下吗?至于这样说她吗?
只是,她好像忘了,如今她能安全的活着,有尊严的活着,还能吃饱饭,不受冻,这都是拜王耀祖所赐,并非她做了什么,也不是她付出了什么。
当一个身为享受者角色的人,却想要发扬伟大的精神,将别人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尽情挥霍的时候,享受者已经把某些福利当做了理所当然,当成了她应得的东西。
不理会林芳怎么看她,王耀祖说完之后,从车顶拿下来一个包袱,背在背上,来到车子右后边。
“铮”的一下,王耀祖将插入车顶的鱼枪抽出,将脑袋被贯穿人扯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这边窗户破了,没法补救,要怪就怪窗户不结实吧。
王耀祖将枪递给陈朵,将她拉过来,在陈朵耳边说道:“枪里有六发子弹,如果有人敢过来抢东西,就开枪,打完六发子弹前,我不希望车子里面的东西被人抢走,知道了吗?”
陈朵点点头,她身上都是粘稠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陈朵虽然面色苍白,却保持着理智,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楚杏然,你做驾驶座上去,实在打不过开车走就是了,不用等我。”
“放心,如果回来我看到你们遇到了不测,我会将这里变成坟场的。”王耀祖扫了一眼几人,留下句狠话,算是给她们的安慰,也是给其他人的威慑。
没有人怀疑他真的敢,地上十几具尸体就是证明。
“燕寒!”王耀祖冲后面大声喊道:“如果她们向你求救,不用救她们,向你你借三发子弹,如果她们被人从车里拖出来,开枪打死她们就行了,给她们留个体面。”
“知道了。”燕寒沉着的男低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所有人浑身一寒,后面还有一拨人?还有枪?众人看着后方,可惜有浓雾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走。”王耀祖扯着小男孩儿的胳膊,带着六个上了年纪的人,准备出发。
路过秃顶中年人的时候,王耀祖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也跟我走。”王耀祖抬起手里的刀,指向他,横道:“要不我现在就砍了你。”
秃顶男人脸色红了一下,是气血上头的表现,显然被一个小辈这么威胁着,气的不轻。
想当年......哼......
但是,王耀祖这个狠人他还真惹不起,形势所逼,能屈能伸,他只能闷头跟上。
而且,他也不信这个狠人真的会去送死。假如真的有把握拿到食物,谁会愿意拦路抢劫?自己在家好吃好喝的不好吗?
王耀祖并不在乎队伍中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说白了,他让这个秃子来,就是为了防止他去煽动其他人再次动手。
刚才他好不容易杀了这么多人,威慑住了他们,还浪费了两颗子弹。如果剩下的人再被煽动,那车子的众人很有可能遭殃。
她们有枪,但是,她们太年轻了,阅历和经历太少了,一群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天才们,怎么知道人性的贪婪和狡猾?
所以,他带走这些人,剩下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据。
因为他们下意识的也期待他带着食物回来,如果不缺食物,谁愿意招惹这个疯子,谁愿意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