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迟钝的遗忘
遗忘，这项生物具有的权利最终开始覆盖到无机质的花朵身上。
周烨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露泽距离人类已然更进一步，但是在一个时代中，某一个变动的发生，就代表这个故事即将进入某种转折。
这种类似预知一样的俗套剧情自周烨进入应答者的任务世界以来就从未出错过。
而眼下，唯一具有戏剧性转折可能的故事……
“露玛丽……”他的心中不禁一紧，“对了，露泽，露玛丽说喊你过去，似乎有病人。”
“嗯。”露泽放下手里的画笔，准备随便把手上的污渍擦在衣服上面，但是动作做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等会儿可能需要避免尽量少的细菌，只能把手顿在半空，“你等一会儿，我去换一身衣服。”
“嗯。”周烨点了点头，注视着她快步离去，脑子里却开始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
故事的转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阻止露玛丽前往真的有意义吗？
命运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如果命运已然被固定，那么就算阻止了一次，那之后无数次也防不胜防。
让露玛丽放弃救助大概是最好的方案，但周烨很清楚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高洁的品德以及有关于“医学”的执念都不会因为“死亡”这件事而止步。
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了避无可避的事实，他们身边勉强能够算得上熟人的女人即将因为故事的戏剧性转折而死去。
而他们依然像过去一样无能为力。
花朵换上了整洁的衣服，再度走了回来，她推开门，却又回头看向周烨。
“你很难过吗？”露泽轻轻问道。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感受到了那皱起来难以抚平的眉头。
他只是叹了口气：
“是啊。”
周烨看着露泽，努力展开眉头。
“我确实有点难过。”
露泽看着他，脸上明显有些困惑：“可是现在有什么让你难过的？”
“未来吧，大概。”少年扭头看向门外的露玛丽和李剑白，苦笑了一声。
她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有那天，那也绝对不是现在。
“可是大家现在都还算……嗯，也不太开心吧，但是未来还没到来就值得伤心吗？明明还没发生。”粉色澄澈的眸子注视着少年，露泽认真地看着他脸上别扭的表情，最终用手指强硬地把褶皱撑平。
“走吧。”她没有说更多，只是平静地走了出去，随后看向露玛丽，“我们要走吗？”
“我们要走的。”女人低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男人，“希耶尔先生，你现在还能走吗？”
男人看着身边的少年少女们，身形忍不住又缩小了几分：“这，这么多人，没，没问题吗？”
“嗯，他们是我的后辈，之后如果我出事的话，尘埃大概得他们接手了，麻烦您谅解一下。”露玛丽并不像先前那样通融且温柔，而是没有给他任何的选择权利，“您能接受的话，请带我们去您的家里吧，您的姐姐还在等着呢。”
他又颤了几下，眼神四处滴溜打转，最后又缓缓闭上，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多不对劲，但是露玛丽只是默默地跟着男人，没有提出任何询问。
越是这样，希耶尔越是感到难堪，当他人高洁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倘若自己想要去玷污算计他，便会被灼烧地无处遁形。
下城区的泥泞似乎从未改变过，自从睁眼起，浓郁的烟尘混杂着蛋白质的烧焦气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
那偶尔的花香是如此难得，不知道多少日子结束之后，在哪天苏醒时，玫瑰与野草的气息会被人们记起。
“到，到了。”男人咽了咽口水，声音明显有些不稳，“能，能，能不能，您先，跟我，我，进去？”
露玛丽没有回话。
“你**”周烨没忍住爆出来了粗口，“你当我们是傻*吗？！”
这种一看就没好事的要求居然敢提出来，真当他们几个是吃素的吗？
“露玛丽，这种人，不值得的。”李剑白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了黑剑，“你进去可能什么都没了。”
“你的姐姐真的需要帮助吗，希耶尔先生。”红发的女人最后询问道，“她真的需要帮助吗？”
男人微微睁大了瞳孔，灰色的眸子颤抖着，甚至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大人，求求您帮帮我，我的姐姐……我的姐姐……”
“他们比我更加可靠，对吧。”露玛丽看着在一瞬间溃不成军的男人，眼眸微垂，“我们没人是傻瓜，先生。”
用一个不熟的人去换取至亲的性命，不论怎么看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买卖……
尤其是眼下露玛丽的现状早已不再安全，那片曾经属于【尘埃】的净土早已在教会的伟力之前湮灭散尽，只留下了渺小的个人。
个人为了个人所拥有的，自然会献祭曾经无用的过去，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丑陋，毫不遮掩。
“走吧。”露玛丽拍了拍希耶尔的肩膀，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挺让人沮丧的，不过只要你的姐姐真的能够得救……”
“露玛丽。”露泽开口了，她忽然内心涌上来了一股说不清的情感，纠缠着她的大脑，死死地跩着那个名字不肯放手，“非去不可吗？”
“这位先生的家人危在旦夕呢，露泽，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什么吗？”
少女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重复着记忆中的话语：
“尽己所能，维护所学，践行所学，凡不健康者必得救，凡危在旦夕者绝不放手，凡死者我等将会殉葬，愿鲜花通往天空。
“烟尘终会散去的，露泽，但那个人不必是我。”她伸手摸了摸露泽的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还有恐惧，“你要记得我，不许忘记了啊。”
如果会被忘掉的话，或许露玛丽就不会这么勇敢了。
“可是……”
露泽看着红发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可是她已经开始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