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永恒并非恩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指成为了露泽用来“芝麻开门”的钥匙，但眼下似乎并不是一个值得叙旧的好时机。

开门的人似乎对于她将陌生人带入这个地方多少有些不满，眼神上下移动着，仿佛在反复打量着少年们的穿着，用以评估他们是否值得被带入这个地方。

周烨不禁缩了缩脖子，比起当初碰见克尔恺时的平坦麦地，如今的屋子虽然也称不上狭小，但单论氛围来说很明显更加逼仄，紧张。

他们与露泽人生路径之间的交错仅仅只是一个聚点，而曲线之间造成的时间面积是他们无法窥见，也无从总结出公式计算的未知数。

如今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她现在要面临什么，少年们对此一无所知。

就像是最初看见的那位神父的时候，对于他口中的抱负所谓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谜题。

露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周烨的手心，把他连带着李剑白一起拽了进去。

“他们不是教会的人。”露泽放下了另一只手上的布袋，从容解释道，“我的朋友，信得过的。”

青年有些不满地关上大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这种少爷出现在这里你真觉得没什么啊？”

露泽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作出一副服软的样子：“好啦好啦，加林，饶我一回吧，他们真的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更何况那些少爷养尊处优了那么久，怎么会有心思来我们这里做点什么呢，教会可是对他们好到不能再好啦。”

“你啊……真是的……”被称为加林的青年似乎对于她这种轻飘飘的做派感到无可奈何，“你什么时候能够硬气一点，放在以前你可是要被下城区的其他人给吃干抹净的；不管怎么样，这事我必须和露玛丽说，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麻烦你啦～”露泽嘿嘿地笑了一声，随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给挂在了门后的木头架子上，“我和他们聊会儿天咯，等玛丽过来的时候再喊我哈。”

青年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对他们随意地挥了挥手：

“好好照顾你这的小客人，别让他们到处乱跑。”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拉开会客室之后的某扇木门，示意周烨他们进去再谈。

少年们自然无需多言，跟着露泽的步伐乖乖进入了这个地方。

掩藏不住秘密的木门再度关闭，少年们端坐在房间的木椅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这个房间比起当初克尔恺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当然好了不少，起码设施齐全，床铺也明显舒适了不少。

但比起眼下生活质量的飞跃，二人更好奇的是眼下的少女，他们的朋友露泽，在这段时间内到底经历了什么，被流传下来的中指手势，以及眼下明显形成组织的人们，这方方面面都能透露出先前那个近在咫尺的时代影子。

“距离和你们上一次分别，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哦。”露泽轻描淡写般说出了这句话，时间对于她来说与空气并无区别，甚至空气还能氧化她身上的穿着，而时间只是连痕迹都无法留下的虚无之物。

二十年无法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及腰的浅蓝色发丝被利落地捆在脑后，深色的长裙垂下优雅的弧度，少女的神色温和，比起之前那种无机物的非人感明显更多了一层温润。

时间是无法改变物件本身的，她比岩石更加悠久，但内在却会被时间之外的经历改变。

堆叠在无数日常或者是非日常的故事之上，露泽本身对于世界的认知逐渐建立，而情感也在这一系列的栽培之下缓缓成长。

露泽更加拟人化了。

观察着她的动作，神态乃至于说话方式，周烨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之所以用拟人化这个词语来形容对方，而非是“成为人类”，主要是她的情绪表达还是过于片面化了，只留下了正面的，淡淡的情感，而非更加浓郁的，更加人类化的表达。

没有久别重逢的澎湃激动，也没有关于他们到底去哪的疑惑，唯一余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温和。

“你们应该有很多问题吧，一个个说怎么样？”她熟练地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确实，他们应该有很多疑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当下的露泽面前，突然就失了声，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他们接触到的故事是破碎的，不连贯的，连带着其中主角的变迁心理都难以揣摩，他们在过去的故事总集内所占到的比重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而露泽的故事又太过漫长，漫长到如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方的眼中算什么。

一个难以理解的事物，行走的纪念碑，又或者只是一种幼稚的玩物，一个故事？

谁都问不出口这种问题。

李剑白干笑了两声，试图驱逐这种茫然无措：“那，你简单说说你这么多年做了什么吧。”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离开了那里之后，在荒野上行走了许久，才发现了弥列周围什么都没有的事实。”露泽笑着开口道，“你们知道吗，冬天的时候，弥列是会下灰冰的，冷冷的雪覆盖在荒土上，最终融化渗进去，有时候会凝结成坚硬的冰，硌人的慌。”

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影，只有露泽静静地伫立在荒芜之中，望着从天而降的冰雪，反复回忆着这段在漫长时间内也难以褪色的记忆。

“那个村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等我再度走回弥列城区的道路时，只留下了熟悉的泥泞，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味道，所以我踏步进入了这里。”少女低垂眼眸，反问了他们一句——

“毕竟我说过的，我答应过他们的，要把那些东西带下去，发展下去，让人们之后能够记起来那些理论，能够运用那些理论走向未来，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