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是好日

扫好地、除好草，让心安住到当下，既不回避该来的事，也不逃离正在做的事，以淡然自然的态度来迎接当下，便日日是好日。

3月5日，惊蛰一到，寺庙里面开始忙碌起来，师父说春耕开始了，每日带着徒弟们出坡劳作，做清沟沥水，给茶树修剪，追施“催芽肥”，给桃树梨树等施花前肥，还要清除园内枯枝、落叶、僵果、杂草，再集中烧毁，还要抓紧割草给院里的牛补料催膘，释然感觉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劳作。

这日又是早早起来做到日中，释然觉得太累了，索性扔了锄头坐在河岸边。河岸边的风一起，桃花就四处飞散，飘到河水中，水里有了一池萍碎。释然看着杨柳依依忽然困意袭来，便躺在石头上，渐渐入睡。

释然正在梦中与庄周畅游，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梨香，眼睛睁开，原来是释行拿着一个香梨放在自己鼻子边：“师兄，师父说‘惊蛰吃了梨，一年都精神！’快起来吃梨了。”

释然再看，释行脚边正有几个香梨，早上起来一直劳作，刚才与庄周畅游好久，释然真的觉得饿了，便与释行一起狼吞虎咽起来。释然一边吃梨，一边向师父抱怨：“师父，打进入惊蛰，您说春耕开始，每日劳作，真的辛苦，我一点也不喜欢惊蛰。”

听到释然抱怨，释果来了劲头：“惊蛰可是最有意思的节气了，常言道‘春雷惊百虫’，一声雷响就能惊醒地下冬眠的昆虫。释然你再偷懒睡觉，看蛇不爬出来咬你屁股。”

“我也不喜欢惊蛰，每天都那么多劳作，要是平日，只需要摘花、洒扫庭院、搬柴、摘菜，还有听书学习，现在惊蛰一到，日日不停劳作，这哪里是修行？”释行与释然站到一个队伍里。

“我替师父讲讲惊蛰的三候知识吧，我可是自己看书自学的。你们可都要认真听啊！”

释果担心师父训斥释行，一方面想缓解下气氛，另一方面也想在大家面前卖弄下自己的学问，便偷眼看着师父的举动。

“好，释果就给大家讲讲惊蛰有哪三候吧。”师父反倒鼓励起释果来。

释果得到了师父鼓励，来了精神，他清了清嗓子：“惊蛰的一候为桃始华，二候为仓庚鸣，三候为鹰化为鸠。”

“一候桃始华，就是春暖桃花开了呗，我刚刚还在山上见到几朵桃花即将绽开呢。”释行打断释果，急着给续上了释果刚刚准备要说的话。

“二候仓庚鸣，其实说的就是黄鹂鸟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所以也开始鸣叫起来，说不定一会儿我们就能听到黄鹂鸟的叫声呢。”释然也没给释果机会。

“但是三候的鹰为何化为鸠，你们俩谁知道？”释果有些恼火自己失去给他们讲课的好时机，加重了语气质问。

释然和释果凑到一边，嘀嘀咕咕没有统一出最后答案，便蔫着脑袋一前一后上前请教释果。

释果一脸严肃地开始讲解：“因为惊蛰的后几天里，老鹰不再高空盘旋，它要落下来找地方繁育后代了，所以人们看不到天空翱翔的雄鹰，反而经常看到很多的鸠出来寻找伴侣，准备成家下蛋……”

释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了释果的授课：“原来是误会啊！我还纳闷怎么就一种鸟会稀里糊涂地变成另一种鸟呢？”

“行了，行了，师兄，不用解释我们都听得懂。”释然叫停释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师父却在旁边打坐念经。

释然也好奇：“师父，你不累吗？在劳作中途还要打坐念经？”

“记得广钦老和尚常教人‘老实念佛’，能在劳作中念佛，真是一件最幸福的事了。”

“师父，劳作这么累，还幸福吗？”释行也不明白师父的禅机。

“释果太执着于表相了！”师父听了大家的争论，“惊蛰一到，每日劳作，即便是除草去虫，也可以化为一片菩提自在心田，扫地亦是修行，除草亦是修行。”

“扫地是修行，除草也是修行，割草喂牛都是修行了？”释行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活在当下’，人就是应该放下过去的烦恼以及对未来的忧思，将全副精力用在我们眼前这一刻上，没有这一刻便没有下一刻，这便是‘刹那即是永恒’之意。”师父喝一口水，稍事停顿，继续说：“扫好地、除好草，让心安住到当下，既不回避该来的事，也不逃离正在做的事，以淡然自然的态度来迎接当下，便日日是好日。”

释然听了可不以为然：“师父，我可不觉得这惊蛰季节日日劳作是好日。”

“我们侍弄庄稼，这些一树一叶都在传递着一种细微的情感，你看，通过我们的劳作，庄稼能够在阳光下随性舒展开，我们能感觉到庄稼在呼吸，感觉到一叶里面的精神。我们出坡劳作，也应该作如是观：有情人劳作会想到庄稼生长、万物萧萧，可见到边马也有归心，见到鸟鸣山更幽，见到感时花溅泪，见到恨别鸟惊心，无情人只见劳作累乏。”

释然和释行听了师父一席话，异口同声地说：“原来，是我们的境界太低了！”

释果也认真听着师父的话，陷入思索：“师父一席教导，让我知道，平时我们一般人只看到星星，很少注意月亮，也就是我们只关注小小的身体和自我，却忘了自己身边无边无际的万物生灵，那么劳作辛苦也便是转瞬即逝的阴雨黄昏而已，时时想到日日是好日，处处是福地，夜夜是清宵，我们便得了自在无碍明朗光照的人生。”

师父笑道：“释果开悟了！”